“可以。”梁平爽快答应。
梁平板着脸,侧目看危怀风,接着再看一看金鳞,示意以后,护送王玠走进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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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睿帝坐在龙椅上,隔着一座殿门,听戏似的,由着外面那些哭嚎、喝叱从耳旁掠过。
“陛下,都准备妥当了,待时机成熟,必能一击而中。”
一名黑衣人走近前来,低声禀告。光睿帝微微点头,摆手让他离开,但见这人黑影似的,往金柱背后一钻,遁迹无形。
不久后,王玠、严峪走进大殿,光睿帝往前看,先认出严峪,接着才认出王玠。昔日一别,将近十年,印象里的桀骜少年一袭狐裘,俊容美髯,举手投足皆是温雅风仪,已然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老九,多年不见,模样有变啊。”光睿帝开口调侃。
王玠抬眼看着他,心气敛着,然话声里难藏杀意:“皇兄心力交瘁,跟以往相比苍老不少,我也快不敢认了。”
光睿帝哂笑:“你这嘴,倒仍是一点不变。”说着,仰起头,“你可还记得这儿是什么地方?”
王玠不应。
“神龙殿。”光睿帝说出这座大殿以前的名字,目光落回来,似笑非笑,“昔日,你为危廷一案连跪七日,恳请父王重新彻查的地方。”
王玠下颌微收。
光睿帝感慨:“那时你为给危家翻案,不惜与父皇翻脸,后来又把一切怨气撒在你二哥、五哥、六哥以及我身上。父皇的千秋大典,你不顾宫规在筵席上狂殴老五,气得父皇切齿拊心,狠心废你为庶人。那时候,我们都笑话你蠢头蠢脑,不足为虑,谁知道十多年后,从我手里夺走这皇位的人竟然是你。老九,你可真是未雨绸缪,令人刮目啊。”
“皇兄以朝臣性命逼我进来,就为了说这些话吗?”
“怎么,听我说些悔恨之语,不值当吗?老九,其人将死,其言也善。我知道,今日我是不可能活着走下这九五之位的,既然如此,何不敞开心扉,与你交心畅谈?”
“交心?交哪颗心?皇兄的不甘心吗?你弑父杀兄,卖国祸民,人心尽失,当然无路可走;心有不甘,痛恨切齿,所以想方设法杀我泄愤,也情有可原。可是嘴上说着敞开心扉,背地里却处心积虑,埋伏杀手,这样两面三刀的做派,又有什么资格来与我谈交心?”
光睿帝神情微变。
“不如,我来告诉皇兄什么叫交心?”王玠倏地举步往前,若无其事,“杀手埋伏暗处,需得伺机而动,一击必成。我人在严大将军身侧,不便于他行事,不如走到皇兄跟前来,叫他大展身手,以使皇兄得偿所愿?”
片刻功夫,他身形离开严峪的庇护,暴露在外,危于旦夕。
光睿帝一震,心底忽涌起疑云,看着他一步步往自己走来,步履稳健,气度从容,浑然不似文士。
他突然满面震恐,大喝:“你不是老九?!”
“嗖”一声,数支暗箭从金柱后方激射而来,王玠凌空一翻,旋身避开箭镞,劈手夺下一支,足尖疾点,掠向龙椅。
光睿帝瞳孔收缩,面颊肌肉被劲风吹颤,不及闪避,被一箭贯穿咽喉。
第157章 登基 (一)
两日前, 城外大营。
危怀风看着在书案后处理公务的王玠,忽然道:“殿下可懂易容之术?”
王玠闻言,目光从奏报里抬起来, 掺杂疑惑:“易容之术?”
危怀风点头:“殿下在江湖漂沦多年, 烧蛋算命, 卖艺砍柴, 样样精通, 想来对易容术也颇有涉猎?”
王玠眼神微变, 狐疑道:“你想做什么?”
危怀风便知他是会的了, 交手而坐,右腿翘在左膝上,唇角噙笑:“梁王负隅顽抗,又是利用百姓, 又是再次勾结外贼,可见胸膺恨意滔天,不杀殿下, 誓不罢休。盛京城外城能破,但是皇城里依旧危机重重,我担心他贼心顽固, 另有后招。”
王玠不慌不忙:“那依你之见,他后面的招数是什么?”
“那可就多了。”危怀风漫声, “从外城至皇城,少说有半个时辰,各大坊市楼宇林立,纵然有精兵护卫, 也难以防止有人埋伏在暗处放箭刺杀。再说皇城,若是破城以后, 梁王伺机逃脱还好,倘若他不逃,则必然是孤注一掷,想要与殿下同归于尽。”
王玠默然。
“殿下是我们的主君,也是如今皇室当中唯一能继承大统之人,若有意外,则所有人的心血功亏一篑。国朝群龙无首,外敌狼顾虎视,天下必然再一次战火连天,疮痍满目。殿下当初答应出山,是为尽快平息战乱,让百姓休养生息,安家乐业,应该不忍心看见社稷再次分崩的局面吧?”
王玠愀然,微垂眼睑:“所以,你欲如何?”
“愿效法十三年前龙涸城一战——”危怀风眼神坚毅,慷慨激昂,“与殿下互换身份,偷天换日,以假乱真。”
王玠怔忪,思及当年轰动内外的龙涸城一战,危廷、襄王的面孔从眼前掠过。他诧异道:“你要假扮我?!”
危怀风应是:“决战凶险,变数难测,为防万一,还望殿下应允。”
王玠胸膛突突震动,不做多想,断然拒绝:“不可!”
“此事关乎大局,并非是殿下一人的私事,还望殿下莫要意气用事。”危怀风耐心劝导。
王玠偏开脸,放下手里的奏报,拳头收拢,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