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召集群臣议事,来的却无一名国君重臣!说什么群策群力,共御叛贼,不过是拿我等为你们的阴谋开刀祭天!梁平,你这暴君走狗,助桀为恶,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梁平朝喝叱这人走去,刀尖抵着其心口一捅。那人目眦尽裂,骂声不绝,最后口呕鲜血,含混哽咽,被梁平一脚踹倒在地。
“九殿下,为您介绍一下,刚刚我杀的,一人是大医署医博士,一人是侍御史。虽然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大官,但是在朝廷里也算是一心为公,清正廉洁。当然,您要是不认识,不心疼,我也有故人让您一见。”
梁平往人群里走,手里的刀拖曳在地上,汩汩血流顺着刀尖淌下,在地砖上拖开一长条刺目的血痕。
众人屏气噤声,但见他走至一名银发紫袍的老者面前,血淋淋的刀一抬,指着其脖颈,向王玠道:“银青光禄大夫杜知涯,襄王殿下与九殿下的旧日恩师。听说,襄王四岁开蒙,便由杜老亲自教导,九殿下与襄王一母同胞,也在杜老膝下受业多年。这样的恩情,想来殿下不会忘吧?”
众人悚然,总算知道光睿帝派人把深居简出的杜知涯弄来是何用意。当年先帝偏爱襄王,命国朝大儒杜知涯悉心教养。九殿下与襄王在一宫里长大,相差四岁,很是爱黏兄长。每次襄王在杜知涯面前苦读,九殿下便来捣乱,有一回甚至大发脾气,摔了杜知涯的书,要跟他争抢兄长。
据说,那一次折腾得颇为热闹,襄王抱走九殿下,不迭向杜知涯致歉。李才人则匆匆赶往先帝那儿赔罪。谁知后来,杜知涯竟不计前嫌,反而向先帝请旨,表示要亲自教养九殿下,将“顽石”雕琢为“美玉”,吓得九殿下躲在被窝里大哭一夜。
那以后,杜知涯果然开始为九殿下开蒙,襄王在书房里读书时,九殿下必在一旁聆听。书房桌案上放着一把戒尺,襄王从没领教过,九殿下则在那底下哭哑了好几回。不过,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几年以后,九殿下竟也开始出语成章,下笔如流,成了先帝众多皇子里颇受瞩目的一位。
可惜,元晟十九年,襄王罹难,朝堂里因危廷一案动荡不休。杜知涯大病了一场,病愈以后,便以年高致仕,不再过问朝事。
那期间,九殿下性情大变,屡次触犯宫禁,没多久,便被先帝贬为庶人,驱逐出京,辗转数年,至今日方回。
众人听完梁平的恫吓,心头惴惴。严峪、王玠色变,危怀风瞪着梁平,眼底恨意涌动。
“九殿下,师恩如海,衔草难报。杜老的一条性命,都不足以让您低下头颅,与陛下见一面吗?”梁平语气不耐,刀尖贴紧杜知涯咽喉。
杜知涯枯瘦的身躯往一侧倾,差点摔倒,他眼皮垂着,并不朝前方看。梁平便用刀去挑他下颔,迫使他抬头:“杜老,您也好生看看,昔日爱徒今日兴兵夺位,要置您与同僚的性命于不顾,踩着你们的尸首登上皇位,这便是你呕心沥血教养出来的九殿下吗?”
王玠拧眉。
严峪低声提醒:“殿下,梁平是在诱导杜老向您求情,莫要上当。”
却见杜知涯闭上眼睛,满面漠然。梁平呵斥:“杜知涯,说话!”
杜知涯不屑开口,瘦削的腮帮微微颤动,梁平猛有所觉,掐开其嘴,但见里头渗着血,这老头竟然妄想咬舌自尽!
“来人,拿下!”严峪伺机厉喝。
“谁敢?!”梁平一刀架在杜知涯脖颈上,众金吾卫跟着押牢人质,刀尖贴在众人咽喉上,一触即发。
危怀风眼底猩红。
杜知涯被梁平掐着腮帮,嘴唇半开,唾沫混着血液往下淌:“天下……早无九殿下,只有庶人王玠。不孝逆子、无德叛贼……老夫……不屑与其徒费口舌!”
梁平本意是让他向王玠求情,谁知这厮开口,故意贬损,其心可诛!
“杜老可真是用心良苦!想用这一招说硬九殿下的心,好叫他不再想要救你?呵,可惜,九殿下何等聪明,你为不成为他的拖累,都能咬舌自尽,他又岂能看不穿您的苦肉计?!”梁平怒视王玠,“九殿下,最后问您一次——奉天殿,你究竟进是不进?!”
王玠神态冷峻,严风呼啸,刮在颊侧,吹得狐裘鼓荡,寒意砭骨。他道:“放人,我进殿。”
梁平眼睛骤亮!
被押在丹墀前的一众朝臣震动,有人疾声呼喊:“殿下,不必顾虑我等,莫要轻信小人!烦请下令围剿奉天殿,诛杀暴君!”
“殿下大恩,我等没齿不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恳请殿下即刻诛贼,不要进殿!”
“……”
奉天殿外,人心沸腾。梁平求之不得。王玠果然与传言里不假,甚是看重德名,要想铲除这类伪君子,必以攻心为先。
“陛下在大殿里恭候多时,关于国祚,有诸多要事相商。待殿下出来以后,梁某自当放人。”
王玠不语。
梁平眼神微动:“殿下放心,陛下诚心会谈,绝无阴谋。再说,就算陛下在大殿里藏有伏兵,也难以与两位将军的兵力相提并论。如今整个奉天殿都在两位将军手上,您若是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陛下焉有活路?我们在外面的,又岂能脱身?”
“梁王诡计多端,我必须与殿下同行!”严峪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