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天下大定,一切看似要步入正轨,可以全心全意为他筹划一次生辰宴了,谁知道她很快又有孕。危怀风生辰前些天,正赶上她害喜,发作得厉害时,她一整日都精神恹恹,哪里还有多少精力准备礼物?那一年,她送给危怀风的贺礼是一本兵法,他笑盈盈收下,看模样像是很喜欢,如今想来,怕是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失落吧?
岑雪想完,更难安心,摆弄着花瓶的山茶花,决定今年无论如何都要认认真真地为危怀风准备一次生辰礼物。
可是,该准备什么好呢?
岑雪放开花瓶,托腮想着,很久以后,眼眸一动,笑意从容。
※
危怀风下值时,被同僚提醒,今日已是六月廿二,眼一转,便又是一年立秋了,光阴可真是快。
危怀风一怔,旋即想起来明日即是自己二十六岁的生辰,更感时光如流,头一回没嬉皮笑脸,望着天空,一声喟叹。
回府后,危英照旧先扑上来,一岁多的小女郎,体格壮得像两三岁,走路也稳当得很。听夏花说,小丫头的饭量能以一顶三,每天最高兴的大事有两件,其一是等他下朝后牵她在府里转悠,其二便是吃饭。
两件大事完成后,春草收走碗筷,夏花接走危英,主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岑雪照例在方榻上看会儿书,危怀风挨过来,依偎在她肩膀上,嗅着她鬓发间、衣领里的馨香,忙碌一整天,这会儿才算是彻底放松,心安神怡。
岑雪驮着他的脑袋,快负荷不住了,便耸肩膀推他,推不掉。
“夫君总这样黏人,不怕被同僚笑话吗?”
“不怕。”危怀风看着岑雪手里的书,替她翻开下一页,从容道,“他们不知道我黏人。”
“那若是我告发呢?”
“不会。”危怀风依旧气定神闲,“你舍不得。”
岑雪失笑,心说可真是个臭屁的人,翻回被他翻走的那一页,继续看。
危怀风沉默少顷,忽然道:“明日有何安排?”
岑雪眼神微动,心知他是有些等不住了,使坏道:“安排?安排什么?”
危怀风不语,手往下伸,岑雪被他掐腰,“哎呀”一声叫起来,气恼道:“怀风哥哥!”
危怀风听得快慰,勾唇又道:“有何安排?”
岑雪哼一声,道:“保密,不能告诉你。”
危怀风眼睛亮起来,笑意更深两分:“这种事情保密,会让我误以为你为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岑雪不吭声。
危怀风难掩激动:“真是大礼?”
“不知道。”岑雪口风甚严,推开他的手,专心看书。
危怀风心里活动着,起起落落,头回因为收礼物的事被她吊得心痒难耐,夜里入睡后,竟然辗转难眠。
岑雪人在美梦的门槛前,脚一抬就要跨进去了,硬被他胡乱摸着,弄醒来“拷问”:“给我准备了什么?”
岑雪困倦得不行,推开他,嘟囔:“……睡觉。”
“礼物是跟我睡一觉?”危怀风确认。
岑雪气急,拍开他。危怀风不甘罢休,顺势握住她手腕,压在床头,另一只手在被褥里动,三下五除二剥开衣物。
岑雪踢他:“别闹,快睡。”
“睡不着。”危怀风气鼓鼓的。
岑雪无奈,被他弄着,本来是要往梦里钻的,一下被拽落至大浪里来,潮水卷裹着她,一下下往岸上冲,漫天的繁星都在晃动。
“礼物是什么?”危怀风手臂撑在枕头旁,低头,拨开她嘴唇旁的一缕鬓发。
岑雪咬着嘴唇,偏不肯说。
危怀风便放低姿态,贴去她耳旁:“小雪团怜我,透露一点儿,莫让我心痒难眠。”
岑雪发现他一没招使就这样,八尺多高的大男人,压在她身上,泰山似的,居然也能厚着脸皮撒娇。
“明……明天,不就,知道了?”岑雪晃着,声音像从缸里泼出来的水,一下接一下。
“所以,是什么?”危怀风接着诓她。
岑雪艰难忍耐,耳垂被他含住,松口道:“别,别,我说。”
“嗯?”危怀风声音含混。
“丘……丘山。”
“丘山?丘山什么?”
岑雪偏开脸,抓着软枕,无论如何不肯再说了。
次日,危怀风神清气爽地去上朝,接着前往兵部点卯,因着公务繁重,他不便告假,但是处理完紧急的要务后,便先行离开了。
角天等在官署外,待危怀风一出来,便笑眯眯上前:“少爷,今日又是朝气蓬勃,龙精虎猛的一天啊!”
“说人话。”
“少爷,请上车。”角天手势一打,恭请道。
危怀风瞄一眼马车,想起昨夜里从岑雪嘴里撬出来的“丘山”,心头怦动,怡然上车。
角天亲自驾车,哼着小曲儿往前方赶,危怀风瞅着车窗外的景象,发现果然是往城外走,心情跟着滚动的车轮上下起伏,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已在目的地恭候,就等着少爷下值,前去团聚了。”角天笑声嘿然。
危怀风挑唇,心像生出翅膀,扑腾扑腾的,越发飞高起来。
及至丘山脚下,日头偏西,炎炎赤日褪掉一层火光,惺忪地躺在枝头,洒下的柔光倒映在江水里,粼粼闪烁。
角天勒缰绳,下得车来,又打个手势,恭请道:“少爷,请上船。”
危怀风顺着往右看,见得葱郁垂柳底下,泊着一艘乌篷船,船头放着钓竿、鱼篓,船舱被竹帘挡着,瞧不见里头,但是船身微微晃动,舱里应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