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在杀他时,又该是怎样的慌乱、恐惧,乃至于绝望?
危怀风不敢细想,那背后的每一个念头,都像是滚油浇在肺腑里,让他难以喘息。
“嗯,看见了。”危怀风压下痛心、悔恨,笑一笑,眼神里含着赞许与抚慰,“杀得很漂亮。”
岑雪哑然。
“他意欲加害于你,你不杀,我也会杀。你自己杀了,更好。”
岑雪微微一震,听明白危怀风话里的安抚后,眼眶再次发酸。
“还能走吗?”危怀风看看她的腿。
岑雪点头,危怀风扶着她站起来,要往外走,却见她一瘸一拐,明显是一副受伤的模样,便把人横抱起来,送到了马背上。
上马后,危怀风照旧把人圈在怀里,出发前,说道:“要是累,就往我身上靠靠。”
岑雪没应声。
危怀风便笑:“不是说了,身上没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靠。”
岑雪脸红,少顷后,往后靠上危怀风的胸膛,甫一相贴,便感受到独属于他的清爽温暖的热量,这一刻,疲累的身体竟然真的有一股被抚慰的熨帖感。
危怀风不再说什么,策马走出树林,想是有意避开何建的尸体,经过草丛时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及至破庙后方,前方山头忽地传来一阵杂乱蹄声。
岑雪想起另一茬,不安道:“是裴大磊的人。”
危怀风敛眉:“你怎么知道?”
“何建说,他是跟裴大磊合伙把我绑来的,想要……”岑雪戛然而止。
危怀风意识到什么,冷然道:“想要什么?”
岑雪抿唇,压低声道:“想要让裴家寨的人羞辱我,让裴大磊旁观解气。”
危怀风静默片刻,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危怀风!”
眼看危怀风下马,岑雪慌张喊道,然而危怀风头也不回,孤身一人,径自迎着那一批迫近的马蹄声,走入夜色里。
※
裴大磊自从在危家寨被危怀风废掉以后,整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一应不能自理,每日除破口大骂伺候的人不中用外,便是咒骂危家祖宗十八代,诅咒危怀风生儿代代为奴,养女世世为娼。
当然,光是口头上的咒骂远远不能解心头之恨,裴大磊骂累以后,便派人监视危家寨,势必要掌握危家人的一切动向。在得知何建一事后,裴大磊高呼苍天开眼,立刻派人联络上何建,设计了今晚火袭危家寨的计划。
岑雪是危怀风的小青梅,又是他刚娶的娇妻,掳走她,便等同于拆掉危怀风的软肋,倘若能看着手下人一遍遍地凌/辱岑雪,那就更能一解心头恨意了。
念及此,裴大磊恨不得立刻扒/光岑雪,让她在无数男人的□□下痛苦呻/吟,不得好死。
拿定主意后,裴大磊跟何建约定好接头的地点和时间,不过,因为计划庞杂,裴大磊为顾及另一头的事,赶过来时,还是比计划里的要晚了稍许。
破庙建在危、裴两家山头的交界处,荒僻阴森,并不好找。马车停稳后,有人来接裴大磊下马车。整整四个壮汉,两人抬上半身,两人抬下半身,待娴熟地把裴大磊安置在一张轮椅上后,其中个头最魁梧那个后退一步,负责推着轮椅往前走。
另三人寸步不离,护卫在裴大磊左右。
另有一批背弓挎刀、身材精悍的人从马背上下来,气势汹汹地朝破庙走,见原本该燃着火堆的庙里一团黢黑,当首那人不由疑惑:“怎么看着像没人?不会还没绑过来吧?”
“危家寨的火都快烧掉半边天了,绑个女人而已,不至于这么慢。”
“多半是怕燃着火把危怀风招来,怂的,先进去看看呗!”
“话说回来,岑家那女人可不是一般的水灵,今日有幸,几个哥哥赏赏光,一会儿可得让我多操弄一会儿!”
“啧,看把你嘚瑟的,有这胃口,先求老大去!”
几人说笑着,先后走进庙里,当首那人便要吹燃火折子,黑暗里突然闪来一抹刀光,顿挫间,同伴脸上一凉,似被什么溅着,伸手一摸,黏糊糊的,不由悚然。
“怎么回——”
话音未毕,又一抹刀光闪过,黑暗里血雾喷溅,糊了后面进来的人满脸。
不及恐惧,“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定睛看时,明显能见影影绰绰的夜光里有人倒下,暗处像是藏着一个夺命的鬼魂,后面的人色变振恐,尖叫一声往外奔逃。
“嗖”一声,一把匕首从庙里飞射而出,精准无误地扎入一人后胸。
裴大磊愕然道:“怎么回事?!”
夜风飒飒,一人从黑压压的破庙里走来,甫一看时,竟只能看见一双亮森森的眼睛,然而仅只是这双眼睛,便已让裴大磊认出其人,震怒道:“危怀风?!”
那人阔步走出来,拔走地上人后胸上的匕首,甩在手里,果然是杀人杀得一脸是血的危怀风。
众人大震,慌忙撤退,裴大磊怒吼道:“跑什么?!给我杀了他!”
“老大!是危怀风啊!”手下人慌不择路,差点摔倒在裴大磊的轮椅前。
裴大磊火冒三丈,恨自己被废,不能率先垂范,痛声喝道:“不许跑!没看见他只是一个人吗?!杀了他!杀他以后,我裴家寨的一半家产尽归尔等所有!”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裴大磊豪言放出,原本溃散的众人顿足,齐刷刷看向孤身一人的危怀风。不看还好,这一看,危怀风满脸是血,一身狠戾,俨然一匹杀红了眼的恶狼,岂是他们这帮人能够招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