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试着想象画面,讶然道:“那有多少碗酒?”
“可多可少。多的能有十几碗,少的就五六碗。”格秀说着,偷觑危怀风一眼,低声道,“你哥哥能喝多少碗?”
岑雪答不上来,相处这小半年,她似乎也就只在先前大婚那天夜里见他喝过酒,可是喝的是多是少,她并不知晓。
“应该……”岑雪偷瞄着危怀风,嚅嗫,“能喝五六碗吧。”
危怀风听见了,目光掠过来,眼尾挑起一点笑意。
二女没有发现,继续聊着,格秀打趣:“那可不够,在苗家,哪有儿郎只能喝五六碗米酒的?还得多练练!”
说着,众人终于走到摆设长桌宴的场地,放眼一看,但见两大排房屋中央全是一桌挨着一桌的珍馐美酒,桌席犹如长龙一般,根本望不到尽头。
角天狂呼:“老天,这么长的筵席,可真是开了眼了!”
金鳞转头向格秀确认:“不要钱?”
“不要,今日是尝新节,筵席都是各家摆的,用来招待客人。我和久秀都不用,何况是你们?”
格秀话声刚落,忽有芦笙吹响起来,伴以甜美的歌声,用苗语唱着开席前的迎客辞。格秀忙交代岑雪:“要开席啦,一会儿要是给你敬酒,你记得别拿手去碰牛角杯!”
果然,岑雪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很快便有一群热情的苗家女郎簇拥上来,高歌一声,手里捧着盛满美酒的牛角,要敬岑雪、危怀风一行喝酒。
危怀风神色自如,矮身喝了一角,余光瞄着岑雪,见她模样慌张,被一苗家女逮兔子似的逮着,忍不住笑了。
眼看就要开始被灌酒,危怀风把她拉进怀里,从她肩膀后弯腰下来,唇凑上牛角口,接住那苗家女喂来的米酒。
岑雪转头,看见危怀风上下滚动的喉结,日光里,有酒液顺着他下颌往下流淌,滑在他似蜜一样的皮肤上,沿着喉咙流入领口……岑雪蓦然间像被火掠了一下,脸颊腾地烧起来,呼吸都僵住了。
“谢谢。”
喝完酒,危怀风自如地退开,抬起大拇指揩了揩嘴角的酒渍,在震耳歌声里凝视着岑雪,眼里含笑。
岑雪羞臊地转开头。
危怀风便揪了揪她滚烫的耳朵。
“好烫哦。”他故意道。
“别揪我……”岑雪声如蚊蚋,捂住耳朵走开了。
按照风俗,长桌宴上,主人坐左位,客人坐右位。开席以后,主人与客人交谈对饮,气氛热络不已。因着城里的汉人不多,岑雪、危怀风、金鳞三人又是中原人的打扮装束,再加上危怀风先前在广场上救了人,他们这一行竟被当做贵宾,请到了右上首入座。岑雪坐在危怀风身旁,另一侧挨着格秀、久秀姐弟,再往后则是角天和金鳞。
金鳞仍是原先的脸色,角天却已酒嗝震天,鼻头都开始红了。岑雪不解:“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金鳞闷着脸:“接了苗家女送来的牛角。”
岑雪想起先前格秀提过不能用手捧苗家女的酒具,正不知为何,危怀风歪头过来,用私语一般的音量问:“想知道缘由?”
岑雪看他一眼,不给他颜面,猜出答案:“碰了会被接着灌酒。”
“嘁。”危怀风扯唇,见她拾起双箸,要往一锅看似清淡的火锅里夹,耸眉道,“确定要吃这个?”
岑雪迟疑,认真看那一锅清汤,她并不熟悉苗家人的菜肴,不知道这一锅究竟是什么菜色,相中它,是因为其他的菜一看就放了很多辣椒。
危怀风不点破,只是笑:“也行,尝尝。”
岑雪便不敢尝了,转头问格秀:“格秀,那是什么菜?”
“百草汤呀!”格秀了然一笑,知道外乡人最怕的苗家菜多半便是它,不想成心捉弄岑雪,凑在她耳朵旁解释了一下汤里的食材。
岑雪听完,毛发悚然,瞪向危怀风,待要骂他故意捉弄自己,却见他夹起汤里的一块牛肉吃了下去。
“你……”岑雪愕然,脸色都白了。
危怀风勾着唇,吃完以后,转脸来看她:“不错,给你来一块?”
“我不要!”
危怀风拿木勺:“那来碗汤?养胃的。”
岑雪差点要从席上逃走。
危怀风笑出声来。
※
当天傍晚,节日氛围慢慢落幕,角天、金鳞与岑家家仆住在城头的一家客栈里,岑雪、危怀风跟着下榻,在城门口送别格秀、久秀姐弟。
格秀开朗,不停说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贡里村找他们玩,久秀内向腼腆,从头到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舍地看了岑雪好几眼。
危怀风看破不说破,送走人后,与岑雪往客栈里走。二人的房间挨着,在走廊尽头,天已黑下来了,栏杆外是灯火点缀的夜色,危怀风跟在岑雪身后,与她一块走进房里,岑雪推门的动作顿时收住,转头看过来。
屋里还没点灯,二人的眼里只有栏杆外的灯火,燃在彼此眸心,格外炙热。
“你放心,我酒量很好,干不出酒后乱性的事。”危怀风先开口,身上的酒气散开,明明浓烈,他眸底却又清亮似雪。
岑雪微微屏息:“那你要干什么?”
危怀风抬手亮出一物,微光闪烁,竟然是岑雪先前抵押给久秀的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