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岑雪没看他,反问:“莫非,怀风哥哥打算算计我?”
危怀风腹诽“狡猾”,眼低下来,笑笑的,也坏坏的:“怎么会,舍不得的。”
岑雪脸热,便要嗔他一句,倏地想起那天夜晚他对着王女的头绳走神一事,心头凉下来,切入正题:“把地图给我看看吧。”
危怀风环顾四周,确认并无人影跟来,从怀里取出那一张发黄的绢帛,交给岑雪。
出发以前,他们三人一起在西陵城官署里看过一次拼凑起来的完整地图,不过,那次仅是匆匆一瞥,原因是危怀风要防止岑雪、徐正则二人过河拆桥,所以没把地图拿出来多久。
其实,危怀风大可不必如此戒备,毕竟那地图里所画的内容极其冗杂,树林、山谷、断崖、瀑布等一应地形尽在图内,详细程度,不亚于打仗所用的军事舆图,哪是那么容易记下来的?
再说,地图虽然详细,却并没有标注藏宝地点,换而言之,即便是手拿着完整的地图,也要先破解图里的秘密,才能获悉宝藏的位置。
岑雪看着手里拼在一起的地图,入目乃是月亮山的局部地形,南是树林,北是瀑布,东是峭壁,西是山麓,中间分散着灌木丛、山谷、树林、溪流、陡崖,除此以外,便是寥寥两行注明图中藏有宝藏的南越文字。
徐正则已事先核实过那两行南越文的内容,仅是些关于“夜郎”、“月亮山”之类的提示语,并无藏宝的具体位置。岑雪的目光聚集在地形图里,突然发现,在所有的地形中,被标记得最多的便是树林。
从上至下,总共有七处。岑雪神思微振,伸手放上去,顺着那七处树林标记逐一划下来,待把七处连成一线后,恍然大悟。
“天罡北斗阵。”
不等岑雪开口,危怀风已在身旁说出了答案,说完半信半疑:“南越人也玩这个?”
把七处树林标记连成一线,正巧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危怀风所说的“天罡北斗阵”,则是中原道教以北斗七星为原型创建的阵法。
“南越人虽然不信奉道教,但是抬头便能看见北斗七星,藏宝人或许只是想借七星的方位来提示藏宝的地方。”岑雪推测着,目光往地图左侧一动,指着图中标记的一处山谷,“在这儿。”
古籍有载,七星乃是围绕着北极星旋转移动,所谓“斗转星移”,若右侧呈七星方位的七处树林标记着北斗七星,则从天璇通过天枢往外延伸五倍之长,便是北极星对应的位置,也就是图里最关键的藏宝地了。
二人目光聚焦于那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山谷上,危怀风道:“走,去看看。”
岑雪收起地图,发现画着山谷的这一张绢帛正是危怀风的,想了想,还是先还了回去。危怀风接过来,有点意外地看她一眼,想起她先前推测藏宝地时的语气,揣度道:“你懂阵法?”
“略懂些皮毛,在怀风哥哥面前班门弄斧了。”
“我可没说我是行家。”
“怀风哥哥从小研读兵书,在这方面自然比我要强。”
“那不一定,你不是也说你读过不少兵书,说不定以后我还要请你指教呢。”危怀风笑着,俯身凑近岑雪,后者微耸肩膀往一旁躲开。
危怀风眼神微变:“干什么,躲我跟躲狗似的?”
岑雪借着挽发的动作掩饰耳鬓的臊红,抿唇:“你不用这样说自己。”
“……”危怀风咬牙。
岑雪往前走开几步,朝着山谷所在的方向打量:“走过去怕是来不及,怀风哥哥能否把坐骑召唤过来?”
“雪稚。”
危怀风跟上来。
岑雪不解。
危怀风没好气地解释:“人家的名字。”
岑雪想起那一匹似雪一般洁白无瑕的骏马,上次在雁山遇险时,那家伙可是英勇地救过她与危怀风,想来是危怀风极看重的坐骑。岑雪很给颜面:“烦请怀风哥哥把雪稚请来一趟。”
危怀风看一眼她这见风使舵的样儿,抬手指压在唇间,吹响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不久以后,飒沓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茂林斜后方冲来一抹熟悉的矫健白影,正是危怀风的坐骑雪稚来了。
危怀风摸一摸雪稚的鬃毛,由着它在自己手掌底下亲昵地拱了拱后,潇洒上马,低头看岑雪时,没有要请人上来的架势。
岑雪沉默。
“一起,还是在这儿等我?”危怀风开口。
岑雪闷声:“一起吧。”
“不躲我了?”
岑雪万万想不到他竟是这样记仇的主儿,违心道:“怀风哥哥人见人爱,没人会躲。”
危怀风眼神一深,俯身捞人上马,低头攫着那双亮眼:“我发现你奉承起人来的时候,眼都不眨,很有做佞臣的潜质啊。”
“怀风哥哥说笑了,我就是个小丫头,当不成佞臣的。”岑雪一本正经。
危怀风哧一声,大手拽住缰绳,“驾”一声策马疾奔起来。岑雪惯性地往后一靠,撞入他怀里,便要离开,被危怀风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第44章 认亲 (四)
月亮山山势绵延起伏, 占地足有三百多里,主峰位于王都正北方。岑雪、危怀风二人根据藏宝图上的指引,从西麓的山林出发, 沿途跨越谷地、树林、山坡, 快要抵达标记地点时, 竟然看见了一小座瀑布。
夏日阳光明媚, 日光被飞溅的水珠反射开来, 在虚空里幻化成小小的霓虹, 危怀风稍勒缰绳, 放慢马速,因那一抹霓虹而再次想起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