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唐大人说要搜查全城,自然也得搜查咱们分舵了,是不是?”
唐驰光拱手:“下官冒昧,希望朝帮主能行个方便。”
朝轻岫道微一欠身:“唐大人不必客气,咱们在此做买卖,本该配合官府行事,稍后大人尽管安排人来就是。”
唐驰光道:“多谢朝帮主体量。”又问,“寿县令那边正安排人细查今日城门码头的货物人员出入情况,朝帮主觉得是否妥当?”
朝轻岫不答反问:“莫非唐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唐驰光:“我觉得还好。”
朝轻岫微笑:“在下也觉得还好。”
唐驰光本来微觉心焦,听见朝轻岫没有反对自己的计划,忽然间大感安心。
显然,与柯向戎寿延年等人相比,朝轻岫是个更能给合作者信心的人。
朝轻岫:“不过还有一件事。本地主官乃是寿县令,他对上峰向来周到,此刻一定急柯大人所急……”
她一语未尽,唐驰光已经心领神会,道:“朝帮主放心,搜查全城时,唐某也会派人跟在旁边,免得官兵趁机骚扰百姓。”
唐驰光觉得朝轻岫的顾虑非常正确——大夏许多官兵的行事风格都与匪类相近,倘若无人约束,必然会借着搜查失物的由头大肆盘剥。
朝轻岫欠一欠身:“一切有赖唐大人周全。”
说完话后,她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唐驰光。
唐驰光听出朝轻岫话里微有送客之意,也不在此多留,随即起身告辞。
*
分舵中的书房内。
许白水面前摆着数张纸,上面仔细绘制了县衙从府库到码头的地图,她此刻正盯着图纸仔细研究。
她不止自己研究,还会拉着同僚一块思考:“非曲,你觉得这个街道拐弯处怎么样?”
徐非曲不解:“什么怎样?”
许白水:“护送税银的队伍一旦从此走过 ,前面的人看不见后面的人,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人,很适合做手脚。”
徐非曲摇头:“唐大人不是第一次办差,队伍前后都安排了高手坐镇,暂时挡一挡视野又能如何,而且就算真遇见意外,总可以发出叫喊声,让同伴过来帮忙。”
许白水本是随意一提,见徐非曲否定,也就放下了原来的猜测,从其它角度进行思考:“那万一小偷并非一次性偷走了全部税银,而是一箱箱慢慢偷走的呢?”
徐非曲感觉同僚的思路很有创意,于是开口:“愿闻其详。”
许白水:“比如有什么人突然撞到队伍里,吸引注意力,其同伙趁机偷窃税银,那些人一点点地将钱搬走,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徐非曲了解了同僚的意思,但:“然后唐大人他们被这么碰瓷了一路,却直到码头附近,才发现自己保护的东西出了问题?”
许白水:“……”
听起来可能性是比较低,就算派黄为能负责护送,都出不了这样没水平的乱子。
许白水琢磨了半晌,在被徐非曲否认了大部分假设后,终于做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决定。
——她准备申请场外求助。
许白水凑近朝轻岫身旁,发现上司正在翻阅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旧医书。
朝轻岫看得很慢,好半天翻不了一页,一副正在出神的模样。
许白水试探:“帮主还在为税银失窃之事头疼?”
朝轻岫将视线从看不明白的典籍上移开,回答:“没有。”
许白水怔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
朝轻岫既然没有为税银之事头疼,那就是已经有了结论。
不愧是帮主!果然慧眼如炬!
许白水都能想象到,此刻还在忙着查找税银下落的柯向戎等人,在知道这件事对自家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时,心灵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打击……
朝轻岫:“虽说此事确实有些古怪……”
许白水心领神会:“不过对于帮主而言,这样的谜题破解起来,依旧轻而易举。”
朝轻岫凝视着许白水,声音温和:“不过税银横竖又不是从我手上丢的,纵然古怪,又何须我来苦恼。”
“……”
许白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朝轻岫的淡定,并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无所畏惧,而是别人家的麻烦干我何事的无所谓……
不过许白水还是有些怀疑怀疑。
毕竟自从认识以来,朝轻岫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查案,就是在查案的路上:“我以为帮主会好奇此事,想要查清案情。”
朝轻岫一本正经道:“少掌柜或许不知,在下其实很少自找麻烦,一般都是麻烦主动上门。”
许白水默默看着朝轻岫,半晌后才委婉道:“帮主见我的第一天,就吩咐属下,将当日还是白河帮堂主的焦五爷带来见您。”
起码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焦五那边主动将麻烦带上门。
朝轻岫笑:“所以我直到最后也没有解决焦五爷啊。”
徐非曲在旁看了半日,终于开口点拨了一句:“少掌柜猜得不错,帮主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想法了。”
许白水木着脸:“……可帮主刚刚还说,这些麻烦是别人家的,跟她没有干系。”
徐非曲:“嗯,这也是帮主的真实想法。”
她早就发现了,朝轻岫有时会故意只说一部分的真相,在某些情况下是为了借此引导他人的行动,在另外一些情况下,则纯粹是为了逗弄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