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薄情手则(333)
他待谢冰柔却比从前还要好。
其实谢冰柔的药还能吃几天,不至于真断了药,可姜藻总是情意切切送来,不容半点疏忽。
这一次谢冰柔入了川中,倒添了一个新病,是哮喘。
她从前没这个毛病,不知怎的却犯了,故需得要好生将息。
也亏得姜藻十分心疼,也将谢冰柔照拂得无微不至。
若非如此,谢冰柔怕也会多有不便。
姜藻熟练将药放入柜中,口中说道:“我早让你回姜家将息,你却偏偏不肯。我虽放了话,但几个女孩子住一处,我总是不放心。”
谢冰柔向他望过去,瞧着火光落在了姜藻身上,姜藻头上已有几根白头发,也无从前意气风发姿态。
不过姜藻侧过头来时,脸虽瘦了些,倒也还称得上五官俊美。他褪去了从前张扬,眼神倒是极温柔的。
那双温柔眸子盯着谢冰柔,隐隐有着说不尽的期盼之色。
谢冰柔转过头,口中说道:“姜老夫人已经故去,姜家虽未分家,我回去却不免有些落人口舌。”
姜藻这样听着,却不觉转过头来,说道:“虽说我时运不济,这几年也未曾攒下什么功业,可家里也能说上几句话。”
“且如今川中之地,也不甚太平,听说那位南家大公子也迁入川中,到了咱们这巴东郡,大约也是为避朝廷锋芒,故而如此。只怕朝中那位卫侯必也会令人监视,绝不肯放心。”
谢冰柔听到了此处,蓦然面颊微微发红,一副呼吸不畅样子。
她发颤飞快取出药瓶,取一颗药丸服下,然后她微颤身躯方才平复下来。
姜藻瞧在眼里,亦蓦然生出了几分怜意。
谢冰柔本来身子骨弱,如今却染上了这个病。
谢冰柔闭上眼,养了一会儿神,然后睁眼对姜藻说道:“三郎,那便有劳你了。待到了明日,我便搬回姜家住。”
姜藻一怔,待他回过神来时,然后他面颊不觉透出喜不自胜之色。
他飞快回答了一声好,眼中也透出了一缕奇异光辉,就好似一件心愿终于顺遂达成,使得他十二分的欢喜。
从前在姜家,姜老夫人还在时,就对谢冰柔极好。
那时姜藻就知晓她身份不俗,一定会离开姜氏。
可现在谢冰柔终究是回到了这儿。
自己回来了,谢冰柔也回来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注定缘分?
姜藻与谢冰柔目光相触,匆匆接触,却也蓦然别开面孔。
他双颊也生出一抹红晕,竟似不敢与谢冰柔目光相触。
屋外风雪已盛,可姜藻也告了辞,送完了药,也就匆匆离开,并没有借故逗留。
冬儿和腊梅都觉得姜三郎既体贴,又君子,又对自家女娘十分情重。
谢娘子若要托个终身,姜三郎无疑便是最好选择。只是自家娘子分明不愿,总也是淡淡的,一副无意于此的样子。
可见有些事情终究也是勉强不来。
谢冰柔裹着披风,提灯相送。
她看着姜藻已经走到了院子口,又转过身。她又听着姜藻说如今雪大,也不必相送,屋外这么冷,谢冰柔还是快快回去。
谢冰柔也只轻轻笑了一下,未曾听姜藻吩咐。
那姜藻面上也有些无奈,大约知晓谢冰柔一直便是这般倔强性子,只摇摇头,转身便走。
谢冰柔看着姜藻的背影,恍惚间还有几分熟悉影子。
这次再见,姜藻变化很大,谢冰柔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
唯独看着姜藻背影时,恍惚间还有几分当初护着自己到处闹腾的少年模样。
那时姜藻仗剑相护,有一次他们路上遇匪,姜藻偏要自己去歇着。
说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那时谢冰柔也心大,当真睡了过去。
她盖着姜藻的披风,天快亮时方才醒过来。她睁开眼时,发觉姜藻已经在自己身边,温柔的静静看着自己,也不知晓看了多久了。
姜藻面颊有一点血污,白衣之上沾染了斑斑血污。
谢冰柔本来睡眼惺忪,一下子却惊醒了。
姜藻却柔声说不要紧,说此处虽号称有个寨子,但也不过聚集了十多个土匪,算不得人多。而那些土匪都被姜藻杀了,等下可报去官府,收拾一番。
换做别的女娘怕是会受到惊吓,不过谢冰柔见惯了尸首,竟也并不觉得如何。
那时候她跟姜藻也是无法无天,他是姜家最受宠的姜三郎,而谢冰柔也是姜家最尊贵娇客。在巴东郡这样的小地方,仿佛便可以恣意妄为。
谢冰柔蓦然捂住了唇瓣,忍不住连串咳嗽,双颊也染上了几分如血潮红。
她一双眸子也染上了微润幽光。
天色昏昏,她似也看不见姜藻头上生出的少年白发,仿佛也与从前身影叠做一道。
灯火轻轻的落在了谢冰柔面颊上,冬儿和腊梅看着谢冰柔专注神色,也不觉想自家娘子对姜三郎也未必无情。
谢冰柔却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是卫玄的眼睛。
她蓦然微微一寒,下意识的裹紧了披风。
第149章 149
回到房中, 谢冰柔打发走了冬儿和腊梅,然后取出一枚小小匣子。
她离开卫玄快两年了,离开时也解除了婚约,卫侯也一副彬彬有礼的客气样儿。卫玄素来自傲, 大约回过神来, 也不大愿意为了一个区区女娘做出失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