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薄情手则(49)
之前那次他心生惊惧,可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服食五石散后,便有一段时间恍恍惚惚。至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薛留良心底也并无定数。于是这桩事情便开始变得可怕,使之透出了血腥之意。
那是一片女子手帕,因为裹着什么,故而这片方巾被鲜血染透。
而这片方巾抖落,便见里面抖出了女人的手指头。
薛留良甚至发痴似的数了数,一二三,统共有三根。
那手指头是新鲜割下来的,皮肉颜色尚新。床上那片被割下来的女子裙摆是旧物,血迹已经发黑。
薛留良短促的尖叫了一声。若非五石散药力发作,他必定是恐惧不已。
那么便是新死了人。
上次发现这些还是两月前,薛留良以为那场噩梦已经过去。
而在两月前,石府蓄的家伎莺娘就这么死在了东市的污渠之中。
暗巷前,这桩连环杀人案里第三名死者犹自散发血腥芬芳。年轻的女娘如一朵娇润的花,就这样被摧折,失去了鲜润的生命活力。
她小腹处和其他两名受害者一样,被狠狠划了一刀,如此剖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衣衫,然后一把锐枪从划开的腹部刺入,将整具身躯钉在了墙壁之上。
鲜润的花已经摧折,可这暗巷之中倒是绽放了一朵血腥之花。
谢冰柔已经稍稍定了定神,甚至能较为仔细端详这具尸首。
一开始她因这断了三指手臂勾起这通身的寒意,仿佛两年前蜀地的阴云如影随形,竟好似跟随她来到了京城。
可谢冰柔瞧得仔细些,便窥探出其中不同。
她记得婉娘尸体是缺了拇指、中指、无名指三指,缺失部位跟死去的秦羽冲一个样。秦羽冲是剑技名家,是蜀中有名的剑士,也是个正义且自负的人。
凶手杀死秦羽冲后,再割去了秦羽冲的手指,缺了三指的人便再不能握剑,而这便是那个凶手对秦羽冲的恶意嘲讽。
可如今眼前这具女尸却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被割断,所割手指位置不同,而且那女子拇指跟幺指有骨折瘀伤,指甲虽无血污却有撕脱。那便是死者临死曾经挣扎过,却被凶徒反制,乃至于被恼羞成怒凶手削断手指。
看来眼前女郎虽被削断手指,可与川中之事大约并没有什么干系。
谢冰柔心里飞快分析,可是心中犹自惊悸,只听着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乱跳,一下一下撞得十分厉害。
虽知是两件截然不同的案子,但谢冰柔却被眼前血腥场景勾起了对川中旧事的恐惧,她仍觉得喘不过气来。
阿韶也猜到了几分,匆匆将谢冰柔扶住,她面颊之上也不由自主流转了几分担切之色。
谢济怀只看了一眼,也惊得飞快别过头去。
他也看着谢冰柔面上浮起的惊慌,这五姑母本来秀美面颊染了几分苍白,看着也是受了惊。谢济怀不自禁向谢冰柔身旁的阿韶望过去,见这婢子倒是比谢冰柔镇定几分。
谢济怀看了看,也觉得心里有数了,他估摸着谢冰柔那些名声都是靠身边有个得力的婢子。之前谢济怀只是猜一猜,如今心里倒是足够笃定。
还是昭华公主慧眼识珠,一下子窥破真相。
这五姑母身娇肉贵,见着这般血腥之景,自然是怯了。
阿韶满面担心看着谢冰柔,轻轻说道:“姑娘,我扶你上马车歇息。”
谢冰柔闭上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欲上马车时,一片男子手掌伸过来,扶着谢冰柔上了马车。
元璧大约也是看出了谢冰柔不对劲儿,故而主动来相扶。他倒是观察入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体贴。
谢济怀目光倒是一亮,他也不乐意看那血淋淋的尸体,倒似乐意多看看这位元家大郎的态度。
元四郎性子软弱,可这元家大郎却是能自己做主的。
谢济怀心里隐隐有些了希望,越发觉得谢冰柔回京城对他们这一房是莫大好事。倘若真攀上亲,自己再纳个得力的婢女,以后仕途大约会是顺利许多。
想到了这儿,谢济怀目光变得柔和,带着一丝乐见其成的笑意看着眼前一幕。
元璧生得挺拔温柔,配上谢冰柔的纤弱秀美,倒当真凑出了些CP感。
元璧温声说道:“方才场景吓坏你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谢冰柔的手。那举动有些突兀,甚至不合礼数,但配上元璧关切神色,倒也并没有什么突兀的冒犯感。
谢冰柔体虚,更忆起了旧事,女郎一双手掌十分冰凉。
反倒是元璧一双手十分温暖,掌心透出了缕缕暖意。
元璧这般握时,却发觉谢冰柔一颗心咚咚跳得极快。
他眼里不觉透出了几分讶然:“我以为你本不会怕,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你瞧见。”
谢冰柔飞快抽回手,她勉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伸出手指一捋自己发丝。她不欲跟人提及川中旧事,故而只说道:“我以为凶手只敢在僻静处行凶,谁想他居然这般大胆。此处是近街,他却如此行事。”
元璧点了一下头,和声说道:“那你便好生歇息。”
谢冰柔秀美的面颊上眼角微微发红,点了一下头。
她已经在马车上坐好,一旁的阿韶也放下了帘子。不过元璧却犹自怔怔盯着车帘,似有不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