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越冬指南(98)
“道什么歉,我又不怪你。”他没什么好气地说着,然后继续往门口走,把刚刚没来得及问出来的话问了:“看不看表演?”
乌龙眼看着刚刚被打的那块皮肤渐渐变红,凄凉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好奇:“嗯?什么表演?”
他答话的时候已经和缪万并排而行了,为了避免缪万又突然停下自己又撞到他。
缪万目光在他手上落了一瞬:“话剧,或者歌剧之类的舞台剧。”
乌龙有点想不通他现在到底是想干什么,一时没接话。
司机早就把车停在了餐厅大门口,乌龙不回答,缪万也没什么表示,直到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缪万上了车,半个身子都进去了,但突然又退出来,手搭在车架上开始思考。
他又问:“那你想去游乐园吗?”
乌龙歪了歪头:“我们不是去过吗?”
“你上次去又没玩,跟没去过有什么区别?”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片云悄然飘过来,接着平地起了一阵风,没来得及打扫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舞起来。
等它们舞到乌龙脚边时,气旋被破坏,叶子渐渐落在地上不动了。
“起风了,你先上车吧。”乌龙抬了下脚,看着缪万说,“还是去看舞台剧吧,今天外面太冷了。”
缪万感受了一下室外的温度,随后点了头。
汀州大剧院建成至今年代已久,近些年一直有重修的消息传出来,但始终没有落实到位。
去年市中心新建了一座演播厅,规模比它大了不止一点,而且更加年轻化、现代化,不仅每日承接的演出不断,同时还包揽各种婚礼策划,生日宴请,现在汀州的市民看表演基本都是去那边。
但是缪万以那里“没有历史痕迹”为由,仍然选择了汀州大剧院。
一下车乌龙就问:“你是觉得那里人太多了吗?”
缪万对着他摇了摇食指:“看舞台剧这种事情,不在文化厚重一点的地方观看怎么行呢?”
乌龙哦了一声,自然而然地牵过他从下车就开始渐渐变凉的手:“这样啊。”
大剧院的人气虽然惨淡,连队都不用排就买到了票,但开场后缪万四下看了一圈,附近几排最好的观影位置都坐上了人。
现在这场是《歌剧魅影》,非常经典的一部音乐剧。
缪万百无聊赖地看着帷幕升起,鼓掌的时候把剧中所有的对话和场景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声毕,乌龙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问:“你经常会来看剧吗?”
缪万无声瞧了他一眼,招了招手让他离近一些:“刚才给你的剧票反面印了观剧礼仪,你没看吗?”
乌龙眨了眨眼,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没看。
“那我现在看。”他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不用,这么黑你能看清什么?”缪万抓住他慌忙找剧票的手,黑暗中他挑了下眉,压低声音说:“但是我知道啊,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乌龙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动了动,缪万很快就松开了。他细细感受了一下,上面还残留着的一点温凉的体温。
“那有哪些呢?”
乌龙说完垂眸看了一眼那只被抓过的手腕,感觉到皮肤上那抹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消散。
可能是自己的体温太高,把它吞噬、溶解掉了。
“不多,也不少。”
缪万说话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在念一道神秘诡谲的咒语。
“其中就有一条明文规定——观看时不准聊天。”
乌龙愣了一瞬,错愕地抬起头。
舞台的灯光亮了起来,一句纯正的英式英语台词从台上传了出来。
缪万啧了一声:“忘了你可能听不——”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缓缓把目光移到肇事者脸上,单看那双眼睛就不难猜想到那下半张脸此刻是怎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乌龙捂住他的嘴,把脸凑得很近。
这个距离看着像是要隔着手背接吻,缪万皱着眉,却异常平静地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嘘。”乌龙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上,音量比刚才缪万说话的时候还要低:“规定说不准聊天我们就不聊了,你都告诉我了还这样做,不是明知故犯吗?”
很奇怪,乌龙说话再小声也不是气音。
很多时候他哪怕用气音来说话,也有种那是装出来的不自然感。
平时他的声音没低到过这种程度,现在这样说出来的话像是从嗓子里细细磨出来的一样,带着点轻微的颗粒质感。
说实话,缪万觉得要不是乌龙现在是在教训他,他还真会觉得这声音挺好听的,然后让他再用这个声音说几句好话来听听也不是没可能。
可他现在偏偏是在“受训”。
乌龙没有想过捂他太久,他几乎是说完那句话后就放下手退开了。
台上的演员洪亮清晰的嗓音传到了演厅的每一个角落,幕后演奏的乐队音乐声既凄凉又盛大,凭着演员丰富的表演层次和整体舞台效果,哪怕是语言不通也不会成为欣赏艺术的阻碍。
好吧。
缪万面无表情地与乌龙对视片刻,直到这场对视逐渐演变成无声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开头,一言不发地看向舞台。
侧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你赢了。
缪万并非一定要不守规矩,故意和人唱反调,以往他在这样的场合都是很擅长遵守礼仪的,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优良道德涵养。
只是乌龙知道这条规则后的反应太耐人寻味了,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