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错恋:我身边的天堂(58)
我对他这样解释道,关于自己的名字。一艘灵巧的,花香中漂泊的船。
在这以前,我从未思索过外公给我起的名字的意境,曾经还一度嫌它念起来非常拗口。
现在我却在一个外国人这里解释得有板有眼,心里静静地一跳。
我又想起了背包里的书稿,想起了秋光镂空的船那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从新宿的伊纪国屋门口开始逛,名义上他是我的导游和翻译,实际上却是我陪他逛,因为买东西的都是他。要么抓起东西就径自去付款,要么就随手丢进购物篓,总之是看也不看、或者顶多看一两下。若不是亲眼所见,叫我怎么相信昨天在地铁里像流浪汉、在旅社里像醉鬼的男孩子正在新宿最昂贵的服装店里挥金如土?
“你家里人做什么的,在东京开银行吗?”低头打量着脚边那些大包小包,我忍不住出言讥讽。
“你怎么知道?”他的回答颇有幽默感,但并不好笑,“我说过我是京都人,所以,家里是在京都开银行的。”
我再次傻住。
研站在路边,把所有精美的包装袋剥下来扔掉,衣服和DVD塞进背包,空出两手继续走路,洗劫般的购物行为似乎从未发生过。
“你的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呀?跟无底洞似的,再多都能塞。”休息时,我一边开易拉罐一边问。
他答非所问:“下面干什么?”
我想起小舅舅的地址,于是掏出来给他看。
“离这里很近。”研说,转身指了指右后方,“我带你去。”
总台服务员礼貌地说我要找的那位先生请我上去,我说还是让他下来吧,我在大厅等好了。
研一语不发像是事不关己,事实上,倒也真是不关他什么事,就像跟小舅舅一起下来的那个翻译。只不过对方被三两句话打发得远远地坐着,我却抬脚踩住研的鞋,不让他起身。
“不错呵,小舫才来几天就在东京找到朋友了啊,不介绍一下吗?”
我假惺惺地笑,“他叫北川研,家里是开银行的。”
“哗,是京都的北川家?”小舅舅好像真的吃了一惊,仔仔细细地侧过头去打量研。
可是“银行家的儿子”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翻背包里的书,《ジョジョの奇妙な冒》(《JOJO的奇妙冒险》),一副全神贯注投入的样子,连我都想伸头过去看了。
“舅舅,有什么话就说吧,他不懂中文。”我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心里想,沈陌倒是经常做这个动作呢。
小舅舅笑了笑,放下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
“舫,你这孩子什么都知道,我没指望能瞒你多久……但是,社会就是这样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是你吃掉人家就是人家吃掉你,如果我再不行动的话,沈锥会做得绝得多,那我们的心血全白费了,这你是知道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我依然盯着研手里的书,从一个微妙的角度,小舅舅的话和我的大脑就像油与水的关系,碰到一起却没有半点反应。
“而且他们沈家能有今天,靠什么?不都是靠你外婆当年的那笔资助吗?那钱又是哪来的,我想你也很清楚。我保证,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一点对沈陌不利的事,他的股份依然是他的,不过……现在分成了两部分,一份给他母亲,另一份留给你,都是他的意思,手续我也找律师办好了,你签字就行。”
我看着那几张纸,小舅舅把它们放到我面前,“一时看不完,你慢慢看。舫,不管你对舅舅是怎么个看法,这些真是沈陌留给你的东西,没必要跟它过不去,是不是?”
我把文件一折二,二折四,塞进包里,和他的书放在一起,然后,站起来告辞。
“一起吃晚饭好吗?”小舅舅也站起来,冲远处的翻译比个手势,对方匆匆走了出去。
我礼貌地谢绝,以步行的最快速度离开大厅。
研跟出来,一手拎着拉链没拉上的背包,一手拿着书,食指还夹在刚才看的那一页上。
他把书放进包里的时候,我从那里面抽出一张DVD,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塔可夫斯基,似乎在哪儿听过的样子,塔可夫斯基,塔可夫斯基,我努力地回忆着。
“喂,快点还我啊。”研等在那里,弯起膝盖作金鸡独立状把包放在大腿上,手里捏着拉链。
“让我再想想,我在哪里听过这人的?”我望天思索,抬手把DVD递给他。
这里是停车场,有人倒车出来,我们挡住了路,研拉着我往边上猛跑两步,这时,我听到了清脆的卡啦声,“哎,DVD呢?”我回过神来,发现手里空空,而他刚才似乎也没接过去。
不约而同,目光投向轮胎下四分五裂的硬壳。
“怎么啦怎么啦?”小舅舅推开车门,赶过来看。
研蹲下去掰开塑料壳,里面的碟片惨烈地裂成了三片,白色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遍布四面八方。
“弄坏东西了吗?”小舅舅仔细看了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们,一定赔!”
研突然站起来,几步走到数米开外的垃圾筒,哗啦啦把碎片全抖了进去。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小舅舅面前,眼神阴沉,像头落单又负伤的小狼崽,我傻了,本能地赶紧别开头去不敢看,或者说,是不敢猜测他接下来会做的事情。
“你,弄坏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低着头时,我听到这样一句英文,一个词一个词地说得非常清晰,然后,拳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