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镜衡拉她过来,两个人同跻身在热闹里,但热闹与他们无关。栗清圆问他,“谈得还算顺利?”
“不破不立。”
栗清圆却不这么认为,“你比早上出门前那会儿痛快多了。”
冯镜衡听她这么说,心上不禁一动,他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栗清圆慢条斯理喝碗里的甜汤,一颗金丝蜜枣太甜了,她端着碗举着汤匙,喂到他嘴边。迎面的人想都没想地吃下去了,含在嘴里,甜得比喂毒药给他更像谋杀。
栗清圆看他这样,却是得趣的,也解语他,“没什么道理,就感觉这一刻的你才是真正的冯镜衡。”
有人即刻来纠正她,“也许他只是见到你才这样呢。他看到你没有因为他而饿肚子,看到你坐在这场中式热闹里,不是主人胜似主人。”
栗清圆不无感动地点了点,“真的,我最怕在这样的热闹里成为主人。”
冯镜衡便答应她,“有我在,你永远不会被热闹扑了身。”
桌上其他六七个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喊清圆姐姐,说她们只是来吃祝寿酒的,没理由喂饱她们的是狗粮。
栗清圆连忙催某人走,你才说不让热闹扑了我的。楼下杭父母也认认真真来请冯镜衡去那边坐,冯镜衡笑着点头应允,要他们先去,他随后就到。
打发了杭家父母,冯镜衡吃完那颗甜得要命的蜜枣,栗清圆把她得的一包软中塞他口袋里,由他去应酬用。
冯镜衡干脆把外套脱给她保管了,栗清圆眼尖,看到这件是她那回去他自己别墅那晚,他……拿来揩手的那件。
栗清圆瞥了他一眼,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问他,“你干洗了吗?这件。”
有人徐徐起身来,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弯腰在她耳边恶趣味道:“没洗。我要把你留在我每件外套上。”
端坐的人不禁脸一红,她都没来得及呵斥什么,身边人再来捞她的脸,却不是那样情欲地吻。只略亲了亲她眼睛。
算作他下楼去了的交代。
第62章
◎最后一号台风,J.H.FENG.◎
栗清圆始终记得那天她下楼时,在杭家堂屋正厅的主桌边见到的冯镜衡。
一身商务最笼统的黑白,唯一添色的是他领带上金色镌刻玫瑰花纹的领带夹。
那一桌上,居主位的他年纪最轻。酒杯半空,拾筷子的频率甚至还赶不上他右手上夹着的烟往唇上送得勤。
杭父时不时催冯镜衡动筷子,席上杭天的舅舅几杯酒下肚,更是“高谈阔论”起来。冯镜衡轻轻咬抿一口烟,鼻息里的雾还没散开,他便附和着杭舅的话,有着冯先生的捧哏,杭家郎舅二人的联动更是紧锣密鼓。冯先生再痛快地陪饮了半杯,席间才正式在酒过三巡后到达了中式宴席喧闹需要的境界:酒酣人畅。
栗清圆下楼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冯镜衡的外套。她并没有要他时时刻刻关注还是留心着她,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然而,他搁下酒杯,搛一块最不咸不淡的冷盘素菜果腹时,偏偏从一屋子乱哄哄的人声里精准地瞥到了她。
他微微偏头来看,隔着些距离,像是问她吃好了?
栗清圆指指外面,告诉他,她和祝希悦出去转转。
冯镜衡好像没懂,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径直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栗清圆犹豫了几秒,主桌上的人坚持,她这才走过去,没等她说话,冯镜衡把手边每客一份的生日蛋糕递给她:今日的寿辰蛋糕是主家定制的,老式的白脱奶油,盒子里裱两朵最复古的红花绿叶的玫瑰。
栗清圆的那份已经在楼上吃完了,她冲他睁大眼睛,心想,你当我小孩子啊。小时候她跟父母去吃席,栗朝安便是这样把点心或者喜糖留着给圆圆的。
她没伸手接,坐在那,扭头的人却笑吟吟地执意,执意要把他的这份给到她,还口口声声,“我吃不下,这是寿星佬分的喜气,不能浪费。”
栗清圆没他厚脸皮,她生怕她不接,他再从位置上站起来,硬塞给她,那才是当着人家这一屋子人面和她发酒疯呢。
她接过来,甚至还听到某人嘱咐的声音,“路不熟,别跑远了。”
栗清圆没说话,冯镜衡却笑了笑,随即,他扭头过去,继续他席上的应对乃至应酬。
那一刻,栗清圆觉得离他真正的心情很近:擅长的东西,未必他是真正喜欢的。
等栗清圆和祝希悦在杭家自建楼后面的一片旧址公园里逛上了一圈,再回杭家的时候,宴席正式作散。
她们不回来,冯镜衡就要去找她们了。
杭家父母亲自出来送冯镜衡,后者晚辈姿态地要他们回去,还一屋子宾客要顾呢。说话人见到栗清圆回头,很是寻常地抬高一只手臂,示意她过来。等她略微走近了,伸手揽住她,说笑着冲杭母歉仄,“她本意是不好意思来的,我一再保证来,这才点头的。今天难为您关照圆圆了。”
杭母怪镜衡这话客套,“乡下地方,栗小姐肯来才是赏光呢。也好在没喊你母亲过来,这里乱糟糟的,要吵得她头疼的。”
杭母再殷勤道:“今天算是你们小两口作冯家的代表了。”
冯镜衡一身酒气,听这话并没有反驳。
热闹散尽,揽人的人这才催一句,“跟杭妈说再会吧。”示意栗清圆。
栗清圆被冯镜衡这话闹得红了脸,这个人,总要衬得别人笨笨的,他才甘心。她冲杭家父母与杭天正式告辞,杭母特地准备了两份伴手礼,说一份给冯太太,一份给栗小姐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