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遍(285)+番外
猛然就想到了秦桧,临死前的话:你会后悔,你会后悔一辈子,他回不来了,你会后悔,今日没对我说!
惊出一身冷汗,将先前写给岳飞的手札,一股脑的揉掉。
提起的笔,有些发抖。
秦桧定然是同金人,有了详细深入的计划。
岳飞走那天,秦桧刚刚入狱。
我不需要胜利,不需要直捣黄龙,不需要他日日夜夜的陪着我,我只要他平安,只要他一根头发也不少的回来。
甚至他不回来,永守边关,也不要,他再也回不来。
写出了一封,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更不敢想象的手札。
一封我之前唾弃了很久的《择利班师诏》。
写完,连夜让枢密院的用金字牌送出,想了想,又将张浚找来。
他审了秦桧两个月,应该多多少少有点东西。
当我说,要召见张浚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一旁低着头的太监宫女那异样的神情,可我管不了那么多,在殿中来回踱步,从御座走到殿门口,又从殿门口,走到御座。
来来回回,急躁无比,殿中的烛火,只闪个不停,跳的我心头一片乱麻。
张浚来的很快,或许他根本就呆在外庭没回去,他的肩头有水珠,春雨下得淅沥,将他的赭红色的官袍,映得成了深红。
他向我行礼,陛下!
我急急的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随即发问:秦桧死前,到底要说什么??
张浚摇头,臣只知,大约是同前线战事有关。
我跺脚,又问,那秦桧是同金人有来往了??
张浚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躬身,陛下,秦桧的罪状,都写得清清楚楚,第一条,就是谋叛。
是么?我竟没注意他到底都犯了哪些……
问完这句话,回身坐回椅子上,再次提笔:据探报,金兵在黄龙府,大修工事,卿宜小心为上,切莫贪功急进。
写完,又送出。
张浚尚未走,我猛然想起,岳飞的战报,不仅我这里有,枢密院应该也有不少。
太监撑着伞,宫女打着琉璃灯笼,走在前头。
却只是走的慢,我夺了伞,自己提了灯,朝枢密院疾行。
最后,伞也扔了,灯也灭了,雨也浸湿了衣衫。
岳飞写到枢密院的奏报更多,掉发粮草,请求支援,足足三十二封。
一封封的看过,一封比一封心惊。
金兵败退,却又偶尔赢上一次,赢上一次之后,继续败退。
不论他们是真的退,还是假的退,都不要再理会了!
我承认,我害怕,害怕他一不留神,害怕他万一……
提笔,不要去追了,不用摧垮金兵。
他们扰边就扰边好了,我不怕他们骚扰。
写完,再次御前金字牌送出。
秦桧死了,他什么都没说,我要去他家,翻他的书信来往,翻他的只言片语,看可有透露。
他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也是,都关了两个月,所有的东西,早就没官了。
越是什么都翻不到,越是心惊。
想着他死前,如此笃定,那是他用来要挟我的最后的把柄,却被我就这样,生生的放掉。
再次提笔,让他回来。
告诉他,我当亲自前去燕京,等他回来。
雨一直在不停的下,我也不知,这一夜,究竟写了多少封手札。
更不知,给其他的布防地,下了多少道命令,甚至让驻守在山东半岛的水师,从海路,前去抵达辽东半岛,牵制金兵。
等到天亮的那一刹那,我无法躺下入睡。
猛然从床上跳起,斩钉截铁:“朕要御驾亲征!”
不敢想象,若是那一年,他被金兀术围住,我没有去的话,他会怎样。
殿前侍卫留下一半给李纲调发,我带着张浚,刘光世,还有韩世忠,策马出城。
留守京师的五万兵马,随后跟上。
一日疾驰六百里,早知如此,那晚,他对我说,阿桓,跟我走的时候,我就该跟了他去。
吹面不寒杨柳风,马蹄背后,卷起的尘烟,高高的扬起,我没有回头,只一鞭又一鞭的落下。
夜间一弯新月,照在马前,路过大片大片青油油的农田,路过淡粉深红的杏花,路过看不到边际的梧桐。
清晨的朝霞,艳丽万端,青黄色的天际,是一团又一团不停变换的云彩。
直到,四日后,进了燕京城。
遇伏
燕京留守陈规见到我后大吃一惊,连忙大开城门,要将我迎进城去。
我身后,紧跟来的,只有上百名侍卫,剩下的大部队,上在路上。
我没有下马,更没有进城,亦没去同陈规客气几句,开门见山:岳飞在什么地方了?
陈规的回答让我心惊肉跳,他告诉我,岳飞两个月前,就已经过了长城,追击金兵。
他向来,不会如此轻率的,长城以北,恐怕他都从未去过,现在虽是春天,可辽东处同中原的冬天,并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他就这样,追出去了呢??
陈规的回答,更令我心惊。
这次金人领兵前来的,竟是金国皇帝吴乞买亲自上阵。
他是想杀了吴乞买,彻底摧毁金人的军事力量,赶快结束战争么?
往日的他,绝不会如此急躁。
别去了,继续打就继续打,继续有威胁就继续有威胁吧,别再往前追了!
扬起马鞭,我要亲自前去,同他说,我不在乎,他不能陪我。我只在乎,他是否平安。
燕京折而向东,一路疾驰,一日之内,直抵榆关。
军中向导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未到过此处,想要往前,人马俱疲,又不知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