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脸都黑了,一言不发接过盘子, 飞快地把车窗升了上去。
他一眼都不想多看时序。
可惜外头的人没有离开,还敲了敲窗。
车窗降下一条缝, 里面的人警惕地盯着时序:“干嘛,还想骗钱?”
吃一堑长一智,昨晚是情势所迫,今天他绝不可能再被敲诈勒索。
时序笑笑,“你有什么忌口吗?”
“?”卫城不耐烦,“你管我有什么忌口?”
“或者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午饭给你做。”
“谁要吃你的午饭?”卫城没好气,“这顿吃完,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时序稍作停顿,卫城还当他放弃了,谁知道他就跟没听见似的,思忖片刻又开口了:“你喜欢吃小煎鸡吗?”
“……”
你耳聋吗?
“还是干锅兔,蒜苗回锅肉,蹄花汤?或者你想吃水煮肉片?”时序还在继续,及尽地主之谊,“这边盛产牦牛,水煮肉片可以用牦牛肉做,肉质鲜嫩。再加上山里日照充足,产的花椒够麻,辣椒够辣……”
卫城:“…………”
你是不是有毒?
问了半天没有回应,时序遗憾地说:“都不吃吗?那算了。早饭你趁热吃,一会儿我让人来拿碗筷。”
说完转身就走。
车里的卫城饿得头昏眼花,可看了眼盘子里的清粥小菜,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时序报的那一连串菜名。
他故意的吧?
卫城已经很多天没能好好吃顿饭了,爱情夭折,七情六欲只剩下食欲。
眼看着那人大步离开,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头探出车窗:“你回来!”
时序站定了,回头惊讶地望着他,“还有事?”
“……”怒火在狂飙,但饥饿更胜一筹,卫城黑着脸飞快道,“水煮牦牛肉不加葱少放蒜加麻加辣饭给我多来两碗可以的话再炒个酸辣土豆丝。”
语速之快,仿佛只要用时够短,四舍五入就等于没说。
时序极力忍笑,仍是没能控制好唇角的弧度,只得假意咳嗽一声,以手抵唇挡一挡,语气轻快:“行,但餐标不同,价格也有变化。”
“……有什么变化?”卫城的眉毛危险地扬起。
“成本上去了,三十不够了。”
“你——”
眼瞅着车里的人七窍生烟,快要暴走,时序见好就收,迅速收尾:“但祝老师义务支教,帮了学校不少忙,冲着她的面子,我给你打个折,五十就行。”
To eat or not to eat, this is a question.
最终,卫城在饥寒交迫中二度出血,微信账单:- 50元。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地方。非来不可的话,他必带着12315一起来,把这土匪窝一锅端了。
——
人不可能无休止地生气,情绪总会平复。
车里空间狭小,卫城待了一整夜,手脚都无处伸展,最终还是选择下车透气。
荒山野岭,他无处可去,干脆点了支烟,朝学校里走。不出意料的是,又一次被门卫大叔拦住。
这回他没发火,只转身从车里拿出空盘子空碗,“我去还餐具,这是你们校长的东西,认识吧?”
担心对方听不明白,他拿碗指指三楼的窗户,多解释了几遍。
操场另一边,顿珠没课,正在办公室门口吹风,大老远瞧见这一幕,快步走来。
“你要干嘛?”
卫城:“还碗。”
“给我就行。”顿珠十分警惕,接过餐具,“碗还了,你可以走了。”
卫城默了默,“我能进去看看吗?”
“看什么?还想闹事不成?”顿珠语气很冲。
卫城看着他脑后的马尾和那张年轻气盛的脸,忽然意识自己比他大了得有十岁吧,昨天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和他扭打在一起。
今天再度回想,没由来一阵荒谬。
进山后,他连续两晚没有依赖酒精入眠了,头脑仿佛清明不少。
半晌。
“我不是精神病,同样的疯发一次就够了。”
顿珠一脸怀疑盯着他,又听见他说:“答应过祝今夏不会再影响学生上课,我说到做到。”
男人一脸疲倦,颓态无处遁形,但态度是好的。
顿珠的气焰下去了些,放缓语气:“那你看过了就肯走吗?”
非要对方把话说死,不然他不肯放行。
僵局之中,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顿珠低头一看,是时序。
电话里,时序没有多说什么,就四个字:“让他进来。”
顿珠回头左右看看,没找着人,这人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开上帝视角。
只得捂着手机,压低声音说:“万一他又闹起来了呢?”
“让他进来。”
“……”
挂断电话,顿珠不情不愿地拉开大门,“进来吧。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闹事,这回我真报警了啊。”
——
清晨的校园里有朗朗读书声,踱步操场,像是重返年少时。
卫城看着老旧的篮球架,虽然规格并不标准,篮板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篮筐,没有篮网,但他依然想起了曾经那段岁月,那时候他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信心,日子仿佛篮球入筐那样简单,抬抬手,一切触手可及。
顿珠担心他闹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又因为话痨,忍受不了长时间的沉默,偶尔还搭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