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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101)+番外

作者: 老千 阅读记录

他撑着额头,淡道:“要不是我将那个姑娘错认作你,我俩也没有什么干系。现在弄明白了,你大可以放心地做你的帝姬,继续为你师傅试药解毒。我借地一宿,明日便回中原,也算是送你一程。”

他拂开我的手,走前留了句话,“你方才问我有没有特别喜爱的东西。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有。只是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止于一片模糊当中。

雾霭依旧未散,叠嶂在心头,沉沉地将我整个罩在其中。

我回到屋中,案上摆着那两只皮影人,什么也没剩下。

次日,大薛国举国同庆。

帝君降旨赐号玄姬,立我为长公主,于七日后授予帝姬之位。

我一夜未眠,卯时钟声一响,便急急去敲楼西月的屋门,想同他再见一面。

推开屋门,屋中空无一人,好像他从未住过一般。

可是他明明说过,会陪我到帝姬大典。

分别来得这样措手不及,心头似是被重重地剜了一刀,陡然沉下去。

我想楼西月或许倚在外苑的石案喝酒,他或许像一年前那样,坐在屋檐上含笑俯看我。

可是不论怎么找,都不见他的身影。

我失神地坐在那株月桂树下,就在昨日,我们还在这里下棋,他还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

“难受了?”

我回过头去,勉力能看见怜姬讥诮地笑了笑:“人走了才知道难受。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我一直想当然以为他会在我身边,不会离开,长长久久。

可是他一走,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像是失了最珍贵的宝贝,整个天际都阴霾起来。

明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一遍遍想起他的模样。

我木然地看着天边一点点亮起来,直至檐角燃了金烟,宫人恭敬道:公主殿下,辕车在门外候着。

我坐在辕车里,车轮缓缓轧过,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辕痕。

百姓分立两旁,垂首行礼,远远响起钟声和鼓乐。

纷纷杂杂的人群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了楼西月。

他依旧是往常漫不经心的神色,着了一身青色锦服,描了竹叶纹,眼角隐隐含笑,静静地看着我。

他嘴唇动了动,将手抬至襟前向我施了个礼,再转身,沒入人群中,寻不见踪影。

从唇形来看,他说的是:再见了,玄姬殿下。

天边的云朵蘸了烟霞。

我闭上眼,想起与楼西月初见时的模样。

彼时正值三月,莺飞草长,他收起折扇,微微挑眉,笑道:“在下楼西月,见过夏谷主。”

当时垂杨翩然,夕阳斜照蒹葭。桃花葬了旧人,斑驳诗酒年华。

[五五]梦几何

三日后,我卧病在榻,宫廷内一干御医观摩了我的脉象之后,锤胸顿足、扼腕嗟叹,众口一词地向帝君表示惋惜,国丧即将到来,请帝君做好心理准备。

我本是个大夫,对自身的状况了然于心,或许确实命不久矣罢。

眼下师父的狼毒不久后便可得解,怜姬早已无需我照料,楼西月……回了中原,世上牵挂之事落不下几桩,如此,甚好。

帝君在怒斥一群庸医之后,异常果断地安排了一群巫师在我身旁缭绕弹唱。

我歪了酒壶斟满了酒杯,侧首支腮看着眼前的巫师口中念念有辞地摇着铜铃。

他们面涂鬼符、头插翅羽,让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大风并且开始思念他。

帝王往往自称“寡人”,我虽没有帝王的才略,已经深深体会到独孤求败的精神境界。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一袭墨领浅蓝的身影走了进来,怜姬微微俯身,凑近了看我,眸中似笑非笑:“玄姬殿下真有兴致,帝君焦虑,你倒有闲心在此喝酒养神。”

我晃了晃酒杯,笑道:“再过几日,便要继位称帝,自然要庆祝一番。”

她似是被刺中痛处,眸中一冷,顿了顿,再缓缓道:“你果然还是最心疼夏景南,可惜了楼公子一腔深情付诸东水。”

我心头狠狠地一抽,低头喝了口酒,无心与她纠缠,遂低声道:“怜姬费心了,只是我心疼哪个,到底与大薛国,与你怜姬没有半点干系。你先前配的药,药效着实猛烈。眼下我要往内殿蓄蓄神,免得往后打理政事手上生疏。你请回吧。”

怜姬一双眼看了我许久,僵了僵,“也是,玄姬刚被封上长公主便身子抱恙。不知道继位之后,能撑多久呢?”

我勉力笑道:“你多虑了。我医术虽不济,还不至这样虚弱,怕是遂不了你的心愿。你给帝君下的迷榖番,恐怕也没有你口中那样难解罢。”

看她神色骤然变了变,我仔细地瞧着她,“齐笑,你算计旁人,到头来总是要将自己搭进去。”

语罢,搁下酒杯欲往内殿去。

怜姬在身后叫住我:“楼西月彼时喜欢的人是我,尔后他将你错当成了我,才会伴你至此。”

我止住脚步,胸口闷痛地厉害。

怜姬声调放柔了些,“原本他不是答应要等你,即便是做了帝姬他也甘愿么?那是因为他不知晓真相。我与他道明之后,他便知道你并非是他当初喜爱的那个人,才匆匆离去,不告而别。你心里挂念的不是他,他心底的人也不是你,这样正好。”

我默了良久,撑着桌边与她道:“你说的对,这样正好……”

回到内殿,喉头腥甜,干呕了些血丝,服了帖药定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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