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105)+番外
大半年光阴,弹指而过。
若云临着谷中溪水浣衣裳。天气尚好,她哼了两只小曲,回过头去对着周三公的屋子唤道:“三公,今日午饭吃饺子可好?”
周三公半倚在门柱边,洒了些谷物喂大风,怀里蜷了只九尾银狐。
他微微躬着身,侧头看着若云。她来药王谷已有大半年,来时所带衣物不足,便借了南面屋里的一些衣衫穿着。
那衣衫虽是男子衣袍,相较于往常男子衣衫,裁剪得瘦小些。若云倒也穿得合体。
原先,谷里有个女弟子总爱做男儿扮相。
周三公敛了敛心神,哼道:“好。”
若云拧干衣裳,晾在溪边的青石芥上,笑道:“我听说山外的镇子里来了个戏班子,每日里热闹得很。谷里这样冷清,不如明日里,我们去镇上瞧瞧?”
三公微怔了怔,缄默不语。
身后有人问道:“你醒了?”
声音如润玉,沁入人心。
若云回过身去,见着对面立着一个素衣男子,发丝以乌木簪挽起,手中执了只药匣,丰神俊秀,眉眼柔和,有些失神地望着她。
他微微抿唇,她稍稍垂眸。
若云想:五年前与他相遇之时,她还那样小;可是现在,她已经过了及笄,可以嫁给他。
她微一咬唇,笑道:“夏神医,我是若云,五年前在来阳镇,我们见过的。”
眼前的男子身形微怔,顿了顿,似在思量:“若云?”
若云想时隔太久,他许是记不得了,复而解释道:“彼时在来阳镇,我染了瘟疫,你和齐香一道医好了我。”
夏景南略一敛眉,淡道:“若云姑娘,怎么会在药王谷中?”
若云弯弯唇角,爽利道:“我想拜你作师父。”
夏景南静默了片刻,留了句话:“我不收弟子。”
他迈步走向三公,问道:“谷中近日可还太平?
周三公眼角眇了若云一眼,道:“太平得很。”
若云万是没想到出师不利,如此直接地就被拒绝了,复而央道:“夏神医,我没爹没娘。曾蒙神医救我一命,只想在药王谷中为神医洗衣做饭,以答谢救命之恩。”
夏景南没有回头,只温言道:“若云姑娘,夏某行医救人只是随性而为。药王谷也非江湖帮派,没有想过收纳弟子。你请回罢。”
若云脸涨得有些微红,跺脚急道:“可是夏神医本就收了一徒。”
夏景南身形顿了顿,再推开屋门进去,没有答话。
周三公看着若云一副要哭的模样,拢了拢袖口,道:“午饭备些酒,你酿的椒酒比那丫头酿得香。”
到了晌午,三人坐在桌边用饭。
若云不时抬眼偷偷瞧了瞧夏景南,见他不动声色,从容地用了些饭菜。
三公执起酒壶斟了杯酒,再替夏景南添了杯,慢悠悠道:“许久没人陪着下棋,谷里是越来越冷清了。”
夏景南执了酒杯浅酌了一口,以手撑额似在思量。
倏忽之间,若云捂着肚子,伏在桌角,小脸皱成一团,痛苦道:“夏神医,三公,我腹痛。”
三公眼睁了睁,道:“唔?”
若云作势再呻吟道:“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三公错手拔了根胡须,道:“咦?”
若云嚎道:“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三公扶额道:“这……”
夏景南偏头看了一眼若云,她皱着眉头,生不如死状。
三公在一旁颇愁闷地瞧着她,手中筷子落在桌上。
夏景南放下杯盏,轻声道:“先留下吧。”
若云在为腹痛忙碌的间隙里,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放在远处,微微抿了唇。
天际云卷云舒,一方晴天,只是北面那方原是竹林的地方,只余了黄叶。
数日后,若云捧着医书一桩桩比对花草苑中的草药。
临着紫茎草那页,只写了行:烟花醉。
她各种不懂,掉头回屋向夏景南请教。
夏景南彼时正在打点药匣,手上动作顿了顿,教导她道:“此物有毒,慎用。”
若云状似很懂地点点头,“名字取得真诗意。”
后话(二)
崇元三十六年,京城,迎宾酒楼。
宾客之席上坐二人:一人身穿一袭湖兰色锦袍,腰束玛瑙玉带,上缀如意丝绦,手摇一把桃花扇,风流之色难掩眉梢,正是玉罗门门主楼西月;另一人玉冠束发,烟霞红的锦服上绣海棠怒放,一双长眸放在台中唱曲的小娘子身上,笑意融融。
许子兰从怀中摸了只玉镯打赏台上唱曲的姑娘,转头与楼西月笑道:“下月便是诗会,西月兄乃扬州有名的风流才子,不如同我一道过去。京城的名门闺秀届时都会到场,安王爷与我爹素来交好,安郡主长得是伶俐剔透。”
楼西月摇着扇子,不置可否,“听说崖州匿了一群东土刁民,到处犯事,惹了皇上,派陆将军往崖州镇乱。两国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许子兰赞同道:“自然。圣上早便想将东土拿下,眼下这个事端不过是个障眼法。”
许子兰再道:“东土番夷之地,连皇帝都是个女人,根本不足为惧,将其并入版图易如反掌。西月兄无须为此事忧虑。”
楼西月正欲答话。酒楼前一阵纷乱马蹄声,惊得食客连连啧然。
探身看过去,有个着黑衣劲装的姑娘翻身下马,走至楼西月桌前,拱手抱拳道:“七公子。”
楼西月笑道:“纪九,你怎么来了?”
纪九应道:“下月青山阁内有喜事,老爷让我捎个信给你,请七公子勿必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