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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难养(114)

赫连洲把他抱了上去,随后翻身坐在他身后,环着他的腰,握住缰绳。

“圈舍里的马我都驯过了,性子都不暴烈,只要你和它相处好,它会很认主的。”

林羡玉回头问:“它有名字吗?我能给它取名字吗?”

“当然要你给它起。”

“白玉,”林羡玉挑了下眉:“林白玉,怎么样?”

赫连洲弯起嘴角,“可以。”

林羡玉俯身摸了摸白玉,“白玉,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马了,我会好好待你的,给你吃最好的草料,喝最清甜的泉水。”

“别把它养娇气了。”

林羡玉哼了一声,反驳道:“就要娇气,我的小马又不用上阵杀敌。”

他又说:“小时候我爹爹也找师傅教我骑马,但我怎么都学不会,还摔过一跤。隔壁礼部侍郎的儿子经常拿这件事嘲笑我,他有一匹太后娘娘赐的金骏马,天天在我后院门口骑来骑去,得瑟个没完。迟早有一天,我要骑着我的白玉,去他家门口炫耀一番。”

他又提到回家,赫连洲的心沉了沉。

“你替公主出嫁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但也未必,礼部肯定知道,和亲的事宜都是由礼部筹划的。礼部侍郎如果知道,他儿子肯定知道,估计做梦都要笑出声了。”林羡玉撅起嘴,越想越气愤。

“那你想回家吗?”

赫连洲脱口而出,可很快又后悔,他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着林羡玉的回答。

“想啊,我当然想回家,可是……”林羡玉垂眸,失落地说:“我想带你一起回家,让我爹娘见见你,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赫连洲怔然。

“我知道二十七年前那场战争是祁国恶意挑起的,不仅害苦了百姓,还连累了你的母妃一族,可是祁国除了工于心计的官员,更多的是无辜百姓,他们也像绛州边境里那些辛劳的商贩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地耕作,挑着扁担翻越遥远的山路,在烈日下收稻米,官府压榨剥削他们,土地税和人丁税一年比一年高,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难道……难道他们也是你心里的阴险小人吗?”

赫连洲并不回答,只是冷声问:“这是兰先生教你说的?”

林羡玉吓得噤声。

赫连洲竟然一猜就猜到了。

赫连洲说:“谁都有苦衷,玉儿。”

他无奈又心痛,他在心里发问:玉儿,你为什么从来不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想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半年前用和亲平息战争,为我带来了什么?除了百姓的指责和倒戈,我什么都得不到。祁国压在北境头上几十年,是我一场仗一场仗地把北境的尊严打回来。

你现在让我退,我往哪里退?

就算我想退,西帐营的兄弟,北境南边的几十万百姓,他们能理解我吗?

他有些累了,收紧缰绳,让照夜马缓缓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有很多无奈,以前扶京哥哥对我讲过,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是无奈,上有天威下有黎民,左右掣肘,你们有很多的不得已,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打仗。”

赫连洲气闷无比:这和陆扶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提到他?

“现在还不到讨论这个的时候,你不用提早担忧,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回了祁国,住在京城里,就算打起仗来也不关你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羡玉倏然红了眼,挣扎着要下马:“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懂很多道理,我知道百姓过得有多苦,我不想打仗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说不关我的事?所以在你心里我还是三个月前那个娇生惯养,只顾着自己的林羡玉,是吗?”

“我没有。”

“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我过不惯这里的生活,我急着想回家,可是我在很努力地适应啊,我在院子里种青菜和黄瓜,不是因为想家,我只是想过好在这里的每一天。你总是把我当孩子,根本看不到我的付出。”

听到林羡玉的哽咽声,赫连洲的心都快被他揉碎了,他想抱住林羡玉,林羡玉却挣扎着不让他抱,眼泪滴在照夜马的后背上。

“每次都这样,一边说着为我好,一边把我推开。抱了,亲了,把我的腿弄得那么疼,清醒了就冷着脸甩手走人,好多好多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林羡玉抹着眼泪,抽噎道:“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才不会忍你这么久。”

赫连洲心中升起巨大的悔意和慌乱,他真的没想到,林羡玉竟然全都懂。

他的逃避,他的失控,林羡玉全都懂。

他刚想把林羡玉揽进怀里,就听到林羡玉哭着说:“我不要喜欢你了,如果要一直这样伤心,我还不如回祁国呢。”

“玉儿!”赫连洲彻底慌了。

林羡玉却挣脱出他的怀抱,握着马鞍翻身下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马车里走。

赫连洲追到马车边,抓住马车缘木的手青筋暴起,他内心挣扎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他可以哄,也可以不管以后,只想着眼前欢愉,但他不能不顾林羡玉的安全。他已经和太子摊牌,太子必然有所行动,再加上祁国七皇子的忽然到访,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玉儿,对不起。”他对着窗帷说。

里面只有小小的啜泣声。

回去之后,林羡玉一连几天躲在后院里不出来,连一日三餐都是阿南端到后院。

赫连洲知道自己做错了,日思夜想,吃不下也睡不着,但又想不出解决的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