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21)
“真恶心。”
“是啊。你上网查查新闻吧。陆非凡亏大了,股份全被剥夺。因为据说这次并购损失了很多钱。”
默言没上网。
下班的时候,她去陆家。破天荒的,陆非凡在。居然哼着歌在拖地板。
抬头看她一眼,戏噱说:来送温暖了?
“心情不错啊。”默言说。
“卸甲归田。当然轻松。”
“真的?”
“不信?”
“真的就好。”
他笑一笑,说:“开始知道关心了呀。”
“谁叫你是邦邦的爸爸吗。我来。”她接过他的拖把,仓促碰到他的手,她讷讷说:对不起
“男女授受不亲?”
“是。”默言居然脸红了下。
“即便邦邦的父亲也不行。”
“是。”
陆非凡忽一把抓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划了几下。说:做了又怎么样呢。
她手心有点痒,说:没怎样,你无赖呗。
邦邦忽跳出来了,说: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猜字。”陆非凡放过默言,拉住邦邦,在邦邦手心划拉了下,说,“是几?”
“1。”
“这个是几?”
“3。”
“不是,是5。”
“3、3、3。默言,你说是3。”
“当然是3。”默言挑衅地看了眼陆非凡。
“你们一伙,不玩了。”陆非凡甩手。
晚上,陆非凡送默言回宿舍。说:“我不久要去上海。”
“恩。”
“可能会一直呆那里。”
“恩。”
“嘿,还真没动容。”
默言笑了笑,打开窗,放风进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在吹乱她的心。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这样完全的无动于衷。撇开他,邦邦,她何曾舍得。半晌,抚了下发,说: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是PG。”
“很不错。有时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也说不上什么,以前是为稻粮谋,现在纯粹是惯性。”
“听说这次你很无辜。”
“不无辜。资本有他的力量,经理人也就一打工的,听从老板的战略安排。能这样对我,我还感到荣幸。他付出了更大代价。怎么说呢。中国公司战略,常常隐含一些超出理性的东西,细加追究,一定是人性的东西在发生作用。为了清除一个潜在的替代者,为了生存,什么招数都可以使用,包括促成一个不被看好的收购。付出了上亿的代价,清除掉我。想到自己值那么些钱,还有点欣慰。”
“为什么不自己做?”
“累。近些年,觉得自己疲劳之极,现在能歇一歇也好。”
“对,歇一歇。我到了,谢谢你。”默言下车。
直接走向楼道门。太过坚定,因而泄露出软弱。
“等等。”陆非凡叫住她。神色有点玩味。月光淡淡地下来,人轻影重。
默言半转过身。像一个逗号,仿佛等待着他把余下的人生填完。
陆非凡看她。有点无赖的样子。也许早就把这个初涉情场却假装老成的女孩的心理摸熟了。
“这样,我想把房子给你。”一阵后,他缓缓吁一口气,说。
“我不要。”
“空着也没有用。”
“我仍然不要。”她想了想,掏出钥匙,说:“这个还给你。”
他没接,看着她的手。
“有没有想过会怀念我?”他抬头笑。
她也笑,自大的人见过,没见过这么自大的,可是她,真的会怀念他。就算不是他,也是邦邦。那是他儿子。
“留着吧,哪怕是一个钥匙,毕竟可以打开一扇门。”他笑着走开,没半点离伤。抑或他们的故事全在他股掌中。
三天后,默言参加一个考察小组,去云贵出差。收拾了行李。没给陆非凡消息。
是考核干部。工作之余,当地海关安排去旅游区游览。
这日,她没有随大部队走。一个人坐车去山寨。她喜欢的旅游,从来不是看些花树山石,她喜欢看生活。村里的炊烟,暮归的老牛,散漫的野草,平凡的笑,从来都可以让她感动。
车行到一个山坳。坏了。她背了包下车。沿着崎岖盘山路走。
空气清冽,云雾迷蒙,野花铺排开,山里的春天似乎才刚刚到。她一路走,一路看。
下山的时候到一村庄。路碑上写着:晓澜。很好听的村名,早上的波澜。初动的模样。她掏出笔记本记上。
天有点阴。贵州一年365天,大概360天是阴的。但是只要心内有阳光就好。
她散漫地走着,与撞着的每一个人微笑。
手机响了。她接起,是陆非凡。
信号不太好,他们好像一直在吼着。
“你在哪里?”
“什么?”
“哪里?”
“贵州啊。”
“我知道,贵州哪里?”
“什么。”
“你的手机可以扔了。”
凭什么她扔。
“我问你在贵州哪?”
“某某县。哦晓澜。你找我什么事?”
“你等我。”
“说什么?”电话被烦躁地挂断了。她愣愣的,他是要来吗?找她?不可能吧。
她继续走。
中午的时候,在一家小卖部买了零食吃。是许晴做广告的那种派。三块五,比北京的价格要便宜些。
下午的时候,天更阴,一个阿婆跟她说要下雨的。
她想陆非凡要找来会不会淋到雨,那个时候,她突然想找他。不打电话,找。
她四处奔。看着人会问,描述陆非凡的长相。
寻找,是件有希望的事。她忽然喜欢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