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43)
躺在床上,他说:以前,你说过,想看海。蓝色是一种明亮的颜色。
“可是这么多年,什么海我没见过。”
“灿,你知道么?有次我跟邦邦去海边,我就想如果坐一个船一直走,走到地球另一边,就可以见到你。那时候真想你。”
“哥。我也很想你。可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有一种海是无法跨越的。”灿目光凄楚。
“哪一种?”
灿投身他的怀抱。没说下去。
事毕,躺了一阵,她起身,去抽屉取出一个盒子。
是他向默言求婚的戒指。
“哥,说实话,还想着她?”
“不。”
“骗我。”
“结婚了,还想什么。”
“她对邦邦很好。对你肯定更好。”
“说这个干嘛。”
灿垂下头。过一会,说:知道么?我一直想接近邦邦,可是邦邦一直在抗拒。在路上他一直会跟我提那个人。叫默言对吧。以前我跟默言在这里跑步。游乐园,默言害怕坐摩天轮……不仅邦邦,哥哥你也抗拒我……
陆非凡没话。
“我真的在拼命地努力。但是我想我怎么努力你们都不会接受我。”
“好了。”陆非凡拉过她。
灿眼睛红红的。这回忍着眼泪。
“哥老了,也很累。只想安稳地过过日子。”
灿没有支声。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她眼睛闭着,仿佛已经睡着。可他知道没有。为什么拥有了婚姻还那么痛苦呢。
春节后,灿离开了他。
他回去时,看到她留给他的条:哥,我走了。也许回来也许不。你总让我自卑,邦邦,总让我无所适从。
她在情感里是个浪子,漂泊是她自保的方式。这回,他没去找她。他承认自己的无能。
日子像跟他开了个玩笑,转了一圈,回归零。他消灭自己的欲望,与邦邦一起在黑暗中点出一撮微光。
3
小潮大婚前几天,陪默言去动物园见她的那帮猴子们。
刚在猴山站定,一只老猴子便吊着树干刷地跃到默言面前。小潮一脸惊诧,“真认识你?”
默言也不理她,直接说,“她叫小潮,是我最好的朋友。很快要结婚了,一定要让她幸福。”
“哦?”小潮怪叫,“我难道沦落到要一只猴子照应的地步?”
默言微微笑,顺手揉揉小潮的头发。说,“要幸福。”
小潮背过身,想是在压抑一种感情。但迅速地,她回过头,展颜笑,又摘下包,掏出一包薯片撒进去,说:猴狲们,艰巨的任务,幸福美满,不大容易呢。
猴子们四散抢食。不顾礼仪。
“你也曾这样调教它们吗?”小潮问。
“没有。”
“我以为是你创造出来的祖先崇拜。搞不好很灵。”
“灵个鬼。”默言笑着打她一拳。
“喂,你们——”管理员忽然出现了。此处禁止投食。默言连忙拉小潮跑。
前些时刚下过一场雪,雪水凝成冰,路面湿滑。默言仓促中摔倒。双膝跪地。
“哦。”她叫一声,面目扭曲。
小潮一把拉起她,发现其右腿已经鲜血淋漓。她跪倒的下方正埋伏着一块锋利的石片。
“小潮,我承认我有点失落。”晚上,小潮陪侍默言,默言说。
小潮扭向窗。快过年了,窗外一束束火树银花,衬得夜温暖而华丽。
“我也有点。”小潮点点头。
“你说婚姻预示着什么?”
“什么都不预示。我依然是我。走在自己生命的履历上。”
“可有一个人愿意跟你一起走。”
“不。多多说,我们相隔,像放牧一样遥远。”
“相隔,像放牧一样遥远。”默言叹一下。
“想念吗?你在——”
“我始终觉得两个人走路要好一点。摔交了,有人扶。可是你会说,要自己站起来。我本质上认同这个观点,可又做不到。”
“当我没说过那些屁话吧。”
默言笑一笑,“睡吧。”
她们在迷荡进室内的光线中入睡。很快就睡着了。小潮侧翻着身,手搭在默言肚子上,默言仰天,右腿有点蜷。两人脸蛋都红扑扑的,轻微的呼吸声舒缓地爬满室内,她们好像都很幸福。
小潮和杜铭的婚礼选在了一个极其寒冷的天气。默言抱着自己横穿过一片叶子脱落的枯树林,而后沿着一个结满冰的湖,走向他们要成亲的礼堂。呼吸的时候,她看到嘴角都是白雾,蜿蜒进青碧的空气中。
小潮一袭婚纱,裸露着肩脖,毫无惧意地对抗着寒冷。只是嘴角的笑冻得有点歪。
“真勇敢啊。”默言探手摸了摸她光裸的脖子。
“冷死了。”小潮缩脖叫。
“你不是不怕吗?”
“我怕你,”小潮瞅着她,“怎么穿这么俗。”
默言穿了一件红色的格子大衣,是几年前的,因为挑不出更加喜庆的颜色了。
“怕抢你风头。”她把红包给旁边的伴娘,一个圆脸的女孩子,笑得很甜,当然绝对比不上小潮漂亮。
“你来这么早?客人几乎都没来。”小潮说。
“我想给你帮帮忙。有事做吗?”
这时,杜家有人招呼女孩子过去绑花。默言便过去了。
玫瑰与百合加点满天星捆在一起,来宾签名后每人都可得一束。
“待会,你在这里负责来宾签到。”杜家某个类似于管事模样的人把这个任务派到默言头上。“我?”默言想想,也应承下来了。
不久后,来宾一个个到来。默言礼貌地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