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54)
默言在头昏目眩中,看到一条有着小潮脸孔的蜥蜴。凑近了,却发现是自己。
9
默言有机会去上海出差。走前,她跟小潮说想顺道见见邦邦。
小潮笑着说:想见别人吧。
默言不作声。也想。不是吗?
小潮说:别把人家弄得鸡飞狗跳的。不过谅你没这本事。
说话时,两人正在逛商场。默言在施华洛氏奇专卖店停下。“帮忙给他太太选购一份礼物。”
“你有这份止水心境?还是给自己裹一件伪装的风衣?”
默言侧过身,微摇了下头,小潮永远的尖锐,但的确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确切的角色。“也许看人家恩爱幸福就此死心。”
“就这点出息?”小潮让店员将一款手链取出。大小不一的几何体互相连接,充满变化的观感,像女人不可琢磨的性情。
“这款如何?他送过你礼物吗?昂贵一点的。”小潮问。
CASH。突然冒出的词,让默言不禁哑然失笑。他总说要给她钱,她总是以此嘲笑他。实际上她从未受过他任何礼物。他不是个在女人身上用心的人,但或许是他不愿在他认为不重要的女人身上花心思。
然而,她又无法遏止想他那夜他拥抱她的情形,那眼内流动的波光总让她做梦一样的沉溺。若是假的,他简直是高手。
“就这款。”默言说。
“很贵。”
“不要紧。”默言叫店员,“两条。”
“两条?”小潮惊讶。
“一条给你。我没给你送过这么昂贵的礼品,觉得不平。”
小潮笑,“我为什么要跟陆非凡的太太戴一样的。默言,不如给我弄个LV的包包。你难得的大方。”
“没问题,A货。200块钱就给你搞定。”
滞留上海的最后一天。默言踌躇再三,给陆非凡打了电话。
“我在上海,想看看邦邦。方便吗?”
陆非凡沉默。或把她看成要闹事的第三者?她嘴角扬起嘲讽,马上说,要不算了。
“不。你去吧。”
她没问你在不在。她并不看他。就收拾了下,背了两份礼物去了。
刚出电梯,邦邦就跳了过来。扑到她腿上,说:爸爸说你要来,默言,你真的来了。
默言蹲下来,使劲地亲了他一下,说:想我了没?
“想了。默言你呢?”
“当然。”
邦邦拉着默言进。玄关处站着微笑的倪灿,穿着米色的针织与皮质拼接的连身裙,温婉的模样。
“陆太太,你好。我叫程默言。”默言说。
“我知道。坐。”对方审视着她,但她无从辨析其间的成分。沉淀很深。当然也许她看她也如此。女人间的战争一开始斗的就是气。然而,她何苦将自己放在这样卑贱的位置?这样想着,默言觉得无味,便灿烂笑。把自己的来意过滤纯粹。
沙发上有编织物,一条围巾模样,是织给陆非凡吗?默言抬头,一针一脚都是浓情,现在很少人织东西,他戴的时候会觉得爱意弥满吗?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她不知的情。她呢,介入的模样是否可笑。
倪灿注意到了,将织物收起,说:只是打发时间。
默言也不知如何接话,将礼物拿出来,说,第一次正式见你,随便买了些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倪灿有点惊讶,连忙说:不用破费,说起来应该谢你。
倪灿接了,打开盒子,随便地看了下,说谢谢。表情平静。
气氛有点尴尬。幸好邦邦扯默言上楼了。
陆非凡果然不在家,大概不会出现。他很狡诈。知道回避尴尬。但也许这样挺好。这次回去,默言准备打电话告诉他,我把那张纸撕掉了,祝你幸福。
默言准备带邦邦去动物园写生。走前,征询倪灿的意见。却看到倪灿在沙发里发呆。面前一杯水,满满的,没动。
听了默言的话,灿慌忙一笑,点头,说好。
“要一起去吗?”默言邀请。
“不。”
“那,我5点前把邦邦带回家。”
路上,默言问邦邦:妈妈好像不太开心。
“不知道。”
“你要乖一点,听妈妈的话。”
“我很乖的。”
“妈妈回来了你高兴吗?”
“以前不高兴,现在觉得还是有妈妈好。”
“你说过的,爸爸妈妈应该跟孩子在一起。”
“恩。默言,爸爸说你以后也会生一个小弟弟的。”
“是吗?”默言想陆非凡这么说吗,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你有了弟弟,会不会忘记邦邦。”
“不会,邦邦是默言的朋友。”
“真好。默言我们要拉勾。”
两人又拉勾,这是一份友情。她跟邦邦的缘分只是这样了。
动物园很萧瑟,春天还未完全展开的缘故,但是有一星星绿在昭示着生命新的契机。邦邦画着笼中恹恹欲睡的野兽,默言在边上坐着,抬头看被枝杈切割成几块的天空。偶然从失神中醒来,发现自己在念什么句子。
一半的日子和另一半的日子。
来这一趟,是对的。虽然难过一点,但是总会有这样一次切肤的疼痛。心要横着竖着划过几道才能死灭。
4点多,陆非凡来电话。说就在园外等着,请她晚餐。
“不用了,我要回了。”
“出来吧。”他的声音有点憔悴。
默言领邦邦出去。一抬头,就看到陆非凡的车,副驾坐着他的太太。
邦邦奔过去。默言在后面停步。暮色缓缓袭来,天光兀自不肯散场。狼狗时光,事物暧昧不明,拍摄出来却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