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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85)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上海天晴了,雨移到了北京。

要么灿烂,要么倾盆。北京的气候要极端些。

默言坐在雨中,茫然。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一觉醒来的默言精神本来极好。一大早就去超市采购,她打算待会给陆非凡一个电话,晚上,她想他或许可以吃到她的美味。

买好菜,在附近的河边流连。因这河令她想起维也纳的多瑙河。她和陆非凡曾经坐船在河中飘。

多瑙河的颜色说不上来。她觉得是蓝,他非说是绿,还嘲笑她色盲。可她就觉得蓝,是那种单薄的蓝,因为在流动,所以人们总是误为绿色。

或许阳光灿烂的时候,他会首肯她的眼光。

河岸边到处是葡萄园,发酵的酒气有时候会顺着清淡的风蹭过来。

“好酒。”她嗅着。他又嘲笑她酒鬼。

或许到阳光灿烂的时候,他会发现在多瑙河边喝上一杯新鲜的葡萄酒是多么惬意。

“啊你在想什么?”她回头问。

“施特劳斯。不过我只知道《蓝色多瑙河》。”陆非凡又用德语说了一遍“蓝色多瑙河”。

船夫听到了。居然放起了这曲子。

“来吧。”陆非凡一欠身,他们两个人就在摇晃的船板上跳华尔兹。

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说多快乐也有多快乐。

船夫摇着橹,好像也是圆舞曲的节奏。

默言微微笑了。这北京的破河与多瑙河真不能同日而语。治了臭,臭了治,不知几回,还怎么开奥运。

水面起了涟漪,她沉浸在往事中,不知道是下了雨。

手机在雨大时提醒了她。她接的时候,吓一跳,雨怎么下起来了。再看电话,是陆家的,他难道心有灵犀?

她喜滋滋喂一声。却听到邦邦的声音。

“默言。”稚嫩的语气里有一丝丝忧虑。

“哦。”她有点慌,因为她想自己或许在伤害他。他要质问,她不知道是不是说真话。小孩子不能欺骗,然而还承担不了真实。

“默言,你在德国吗?爸爸说你在。”

“我,刚刚回来。”

“你是不是想跟爸爸在一起?”

“……”默言浑身的血一下凝住。

“妈妈有次告诉我,你想和爸爸在一起。爸爸昨天也问我,要是有一天,爸爸妈妈分开怎么办?然后爸爸妈妈昨天晚上出去了。一直没回家——”

“默言,你跟我说过,爸爸妈妈应该跟孩子在一起。我不想爸爸妈妈分开。”

默言的良心狠狠踢了她一脚。踢的她胸口发闷。

“默言,我要跟别的孩子一样,有爸爸,也有妈妈。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啊。”邦邦话里已经带着哭腔。

是啊,孩子的要求并不过分。他无助地落在这个世上,只不过要一份周全的爱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去剥夺。

她的心凉透了。

“邦邦。”她艰难地张口,“默言会劝你爸爸和妈妈和好。”

“哦,爸爸妈妈回来了。”邦邦或许听到开锁的声音,欢欣地挂了电话。

默言在雨中瓢泼。又一次,她忘了在下雨,雨还是这么大。因为她的心已经早早打烊。

没有出路了。就像他走前她在窗口呆呆凝望他,前面是漫天大雾,照不到路。她其实已经领悟天气的隐喻。跑回来,终究是还害怕承担勇敢。

勇敢是那些对爱绝望的人才选择的盔甲。她终究年轻,还不能忍耐漫长的余生只得听情动的遥远回声,并在苍茫的夕阳下怀念情爱燃烧后的余烬。

也不知怎么回家的。她机械地洗澡,换衣,然后一头栽到床上。

“妈妈。爸爸呢?”邦邦盯着妈妈,小脸紧绷绷的,似乎很紧张。

“爸爸去开会了。”灿说,蹲下来,摸摸邦邦的脑袋,良久又说,“妈妈对不起你,你要原谅妈妈。”

“……”邦邦张着口,感觉妈妈有点异样。

“你今天要去上英语课的。妈妈今天有点累,叫阿姨送你。”

“小周。”灿唤保姆。

“妈妈你送我去。”

灿笑了笑,眼睛突然潮湿。

“妈妈。”邦邦更不知所措。

“没什么,有一个虫飞进眼睛了。”灿揉着。

“那我给你吹吹。”邦邦拨拉着妈妈的眼皮,一口气进去,灿的眼泪更多了。

邦邦还是跟保姆走了。

灿梳洗。而后拿着药片和水进入哥哥的房间。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她用手拿起药片,手在颤抖,表示着恐惧。

不,不用。毕竟哥还没有说出最后的话。在这一刻结束最好。

以后,他是她永恒的哥,他必定也会永远地记得她。

她果断地吞下药片。而后躺到床上。

片刻后,她看到了母亲。从顶楼跳下去,像一只蝴蝶,挣脱了尘世的枷锁,轻盈自由。

默言也在飘,在水火两重天,灵魂出窍。

冰凉的瑟缩,炙烈的焚烤。难道就是所谓的炼狱,误入歧途的人总要有这一刻。

难过。真难过啊。她的牙齿咯嘣响。蜷成一团,又把被子踢了。

她要完了吧。是吧。

哦,不行。她迷糊中抄起手机,拨过去。

很久后,通了。

“凡——”

她还未说什么,对方已经截住她,“我待会打给你,现有事。”

她的耳边是空洞的哒哒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多情。

不过是一场虚妄。她怎能渴求他对她视若生命。

嘲讽。

雨下得倾盆,可是她缺乏眼泪。

总是在最需要号啕的时候,她没有心思。

转过去,拨小潮的电话:你在哪?我有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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