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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88)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时序进入春天。江南有暖融融的阳光,丰沛的雨水,鲜嫩的枝叶,肥美的花朵。

四月,一场雨跟着一场雨下,雨停后,园子里开满丁香,蜜蜂蝴蝶满园子游走。灿在阳光下晒被子、晒衣物。而后在衣柜里放上一瓶桂花香水。这样衣服上总能有淡淡的甜香。

哥哥说过这味道属于她。

以后,谁都不会忘记了。

四月底,天已经相当燠热。她出门。

在这几个月里,大家都按部就班,哥哥做实业,邦邦上学。都很出色。邦邦长得像她,可在其他方面都像哥哥,这多么好。

她很满意。就这样了。这个家。

走之前,她去见哥哥一次。

去了他公司。

哥哥的助理招待她。说他在开会,让她进办公室等。她就进去等。坐在哥哥的老板椅上,想象着哥哥运筹帷幄的样子,这多么令人骄傲。

然后,她看到了那张画。在桌子上。

一对融在金色里的男女,正在搜寻一个吻。男人抚着女人的脸,急迫中有微微的颤栗,女人扭过头,闭着眼,慌乱中有全心全意的认真。风暴还未开始已经酝酿了一生。

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的激情。她眼睛刺了下,眨了眨。把卡片合过去了。

半小时后,哥哥来了。

“灿。”哥哥朝她笑,并未问她何以来。

“哥。”她也朝他笑。她喜欢哥这样温和的笑,像多年前的少年,有清风在脸畔吹过的痕迹。

他们也只是当年的孩子。

“饿不饿?”哥说。自杀后,哥对她一直很温柔,很客气。近而不亲。她不怪他,自杀那刻起她就没什么想法了。

“有一点。”

“哥这里有李子蛋糕。酸甜的。”哥打了电话,不久后,有人送上咖啡和蛋糕。

哥哥批阅文件,她吃蛋糕。

好极了。哥留给她无比美妙的感觉。

“哥,”临走的时候,灿说,“在你床头柜上我也给你留了样东西。”

而后翩然走掉。

在回家和火车站的拐口,她踌躇了会,而后走向火车站。那天,有极端灿烂的阳光。像她的名字。

三月的时候,默言就被处长叫回国了。

“小天出事了。”江处跟她讲事情始末:

一次,江天带几个手下追击一辆走私船,七拐八拐,绕过好几道岔口,进入某江域一窄小的水道。船上的走私人员见海关的大飞步步进逼,将船停到岸边,一溜烟就跑了。江天等跳上船,想把船开走,却发现怎么也启动不了。正在这时,江边忽然呼啦啦涌来了一帮村民,五六十人之多,个个拿着锄头、棍子,气势汹汹。

这附近有很多临江的村落,村民从事着走私或与走私有关的行业。可以说,走私撑起当地经济的半边天,海关缉私人员是极不受欢迎的。

情况紧急,江天迅速勒令部下回大飞。他用高音喇叭劝解村民,可反激起村民的骚动,开始有人扔石头,其他人纷纷仿效,石头就跟雨点似地砸到大飞上,“嘭”的一声,窗玻璃碎了,钢化玻璃瞬间散成无数大小不等的碎片,往大家身上飞去,很多人鲜血淋漓。

江天迅速向上级汇报情况,看事态紧张,决定撤离。可大飞一调头,要过桥时,发现桥竟被封锁,村民从桥上撒下渔网,如果硬冲过去,缉私艇的螺旋桨就会被渔网缠死。这时有人用啤酒瓶装上汽油做成燃烧瓶,点燃了从桥上扔下来。燃烧瓶一落水面就炸得粉碎,漂浮在水面的汽油燃烧成一片熊熊烈火……

救援到来时,江天等几人都已经烧伤了。江天尤为严重。脸部熏黑,这不算什么,关键是手臂和侧身灼伤了大片,必须做植皮手术。

“你走后,这孩子就跟不要命似的,恨不得天天有任务。出一次海原是可以休几天假的,他不休。嫂子天天担惊受怕。你过去看看他,劝劝。”处长叹息。

没什么好推辞的。默言回国。

几乎没歇息,约了小潮一起去汕头。

“默言,你好点没。”小潮忧虑地看她。

默言微笑着摇头。看舷窗外的云。层层叠叠,异常的厚重,可是如果摸上去,其实什么都没有。

“小潮,我的爱情好比一场寒热,再怎样疯狂,痴愚,也总有退烧的一天。”

“可是,你好像烧坏的样子。”

“是吗?确实有点傻的。”默言拍拍自己的脑门,对着小潮笑笑,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看开。现在的她,还是会想念,但是绝不僭越。

“有过一段,也挺好的。”她又说,有点痴傻的笑影,她的确看到了在维也纳他们陷入情网,在那个冰冷落雨的季节,甜蜜还是和着水分滴下来,落在心上是久久的甜,似乎可以享用一生。

可是回忆之后是一串需要用时间去收回的惘然。

人生有命。这是智慧,抑或无奈。

“你真的有毛病。”小潮扁扁嘴。

“你呢?复婚吗?”

“不,我还要恋爱。好好的爱。”

“我看你才真的有毛病。”默言说。

她只想和爱的人在一起,可是不能。可偏有很多人,有奢侈的感情,却不记得给爱情一个挡风遮雨的巢。人跟人真的不能比。

医院到了。小潮说:我就不进了吧。

“还要成全我吗?一起吧。”

“你对他没别的念头?”

默言笑笑。

“怪不得他伤心。”

江天已经做过手术,新皮接上去,奇痒难忍。默言他们进去时,就听他在啊啊地乱叫。

江母开门。见到她们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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