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濯缨之臣(201)+番外
“庾愔若能回来,也算了却庾荻一桩心事,”赫连诚知道谢元贞在朝堂斡旋,特地将庾愔一道塞来师戎郡附近的八盘冶,有几次五部来袭,赫连诚已与庾愔有过几面之缘,此前恩怨易解,就是为来日与之结盟打下坚实的铺垫。
可这些都与明面上的柳濯缨无关。
“你为我筹谋,是想将望京与师戎郡绑得更紧,”赫连诚盯着谢元贞,好似永远也看不够,“来日他若知晓,也不知会怨你还是感激。”
谢元贞一愣,当时反应过来赫连诚是在心疼,他凑上去小啄一口,有样学样,“无妨,左右他有几分怨怼,赫连大人加倍补偿我就是。”
日月东升西落,处暑天还暑,好似秋老虎,江左大地已过盛夏,到了正午还要热死人,迎接大梁朝廷的不止炎炎烈日,还有杀人绝户的旱情蝗灾。
除却内陆盆地的黔西,原先经崔应辰大力治理,如今接替天峰府的步探微步刺史一脉相承有所防范,崤东与岭南于民生稍显疏忽,则是旱极而蝗,一时间万里草木断绝,蝗虫过境,幡帜皆尽。
天苍苍,金秋当丰收,野茫茫,举目无稻粒。
常言道不怕年灾,就怕连灾,眼下救灾如救火,永圣帝为赈济与祈雨连日奔忙,那厢八盘冶的公冶骁反倒来了个火上浇油。
此事可大可小,起因乃是挖矿的劳兵因不堪负重而聚众闹事,这样的冲突在这批新收编的长水营到达八盘冶之后便时有发生。公冶骁历来治下严苛,这批人过去又是明摆着的受苦受难,谁能长年累月忍着这口窝囊气?
按以往,公冶骁命人抓住那几个常闹事的小惩大诫便也罢了,只是那三幢主却趁乱又将公冶骁套上麻袋暴揍一顿,这一揍小事化大,公冶骁的脸上强挂不住,便不能再只算军营弟兄们之间的寻常打闹。
何况此次斗殴还有第三方到场。
消息传回铎州,望京刺史安涛将奏章交与中书令崔应辰的府上管事而非下属,便是想绕过录尚书事的李令驰。而据奏章所言,值守万斛关的斥候巡视,恰巧发现劳兵闹事,带人平息之后就将消息传回铎州永圣帝的面前。
乐贤堂内的匾额之下,奏章常年堆积如山,永圣帝分身乏术,若非此等污糟事关公冶骁,若非后头没牵着一个李令驰,一锅端不过早晚的事。
因而永圣帝最后只将奏章撕了个干净,再对着郑蕃发上好一通邪火,而后才着柳濯缨领司隶校尉一职,前往八盘冶处理。
纵火一案江豫川出面阻挠永圣帝封赏,虽摆明了李氏党羽要舍弃公冶骁,但此乃其一,事后柳濯缨建言,当初李令驰既然将人搁在主上身边,此刻看来并非重用,那便是明升暗降,想伺机一箭双雕,早存了改朝换代的心思。
公冶骁出身长水营,此前归属京师府尹,前中书令谢泓,而后才叛去李令驰手下,挥刀回斩旧日上峰。首鼠两端是大忌之一,只是或许他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才引李令驰如此厌弃。
柳濯缨顺着思路话留三分地,说与永圣帝听已是足够。公冶骁明面儿上就是李令驰的人,下属之过,主子合该担责。这层话还有个意思,便是公冶骁早被主子厌弃,此番行径势必更加引火烧身,他这个左卫将军已然做到穷途末路,若他够识时务,能够咬住李令驰拉护军大人下台,就像他当年背主求荣一样,那他就还有条活路可走。
这也是他惯常的行事作风。
永圣帝满脑子的算计都是针对李令驰,直到柳濯缨躬身退出乐贤堂也没算到,公冶骁其实可能是把双刃刀,他攥着当年洛都谢氏灭门的秘密,这个秘密实在太大,狗急跳墙的公冶骁既然能反咬李令驰,也一样能咬上永圣帝自己。
“眼下帐中没有别人,”
八盘冶军帐中,柳濯缨捧着茶盏端坐于桌案前,说话间并不抬眸,“说吧,何故斗殴?”
军帐之内,贾昌身着戎装就站在边上,闻言偷偷多瞄了两眼柳濯缨,才转回到公冶骁边上使眼色。
永圣帝要派司隶校尉,李氏党羽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裴云京代护军自省,说这也是自己管教不力。只是当初劝永圣帝严惩,也是想着公冶骁可以就此改邪归正,倒是不想他行事依旧如此不识大体,于是增派右卫将军贾昌随行予以协助,是惩是罚都好,必得叫他从此安分守己才行。
可随行的是贾昌,裴云京就没安什么好心。
这不单在于他也是当年灭门案的主刀之一,实则贾昌与李令驰更不是一条心。要说公冶骁首鼠两端还在明,贾昌为人城府极深,却是个难对付的笑面虎。且此人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凡事皆留后手,事实证明,当年放过谢家兄妹便是其一。
可裴云京就是要这水越搅越浑。
郭昣抢在公冶骁前,人是他打得最狠,此刻却要恶人先告状,“大人明鉴,是公冶将军先起的头!”
公冶骁一张老脸肿成猪头,张嘴还要挥拳头,“放他娘的狗屁!”
临行前江豫川的说辞是如今盯着护军大人的眼睛太多,凡事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再者公冶骁有错在先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既然有机会将功补过,合该尽忠职守,切莫再辜负护军大人的苦心。
可他们各自心知肚明,五部铁蹄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李令驰是想借五部的手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