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略(100)
我抬眼看着他们几人,放下书骂道:“安君是我父皇的宠妃,他来不来谢孤,关尔等什么事?”
“那可不是,末将也想一睹芳颜啊……”后面的一个插上话。
我佯怒道:“你们的心思都安哪里去了?小心孤一本奏上父皇,少说也让你几个担上个肖想宫妃的罪状。”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怕燕王殿下舍不得我哥几个去送死。”
我望着他们挑眉笑道:“那成啊,要是孤回府上的时候,安君过来拜谢,孤就召你几个去。”
“谢燕王。”他们忙不迭迟地笑着谢恩。
“报——”却见进来了一个传信兵:“燕王殿下,这是主簿卢绾的信函。”
说着他双手呈给我,我一看,脸上的不禁抽动了一下。
“殿下,卢主簿说什么呢?”
我将信函递给他们:“安君心系大汉边鄙,竟要代皇上来劳军……”
他们脸上神色不一,有人笑道:“这可好啊……说来就来了。”
我放严肃了神色,起身站了起来:“他们明日便到了。”说着我微微一顿:“你们听好了,现在都回营去,把膘肥体壮的马匹和骁勇的战士都给我严严实实的藏好了……”
“殿下,这……”
我冷笑了一声:“若是父皇知道了,我燕军如此骁勇,怎么可能再拨给燕地粮草钱马?”
却见已有人脸上流下了冷汗。
这都是关乎我,关乎他们利益的大事。
“诺!”
……
那一天,我没有在场。只是着人出城二十里,将安君和卢绾接到了营帐中。
安君下榻至边城中最好的驿馆后,便按照礼节,带领着大批的随从劳军,全程由卢绾陪同。
据说安君面容优雅,雍容秀丽,着实在见不着女人的军营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和不绝的赞叹。
安君劳军之后,却送上了拜帖求见我。
我回绝了两次,等拜帖第三次被投在我的案台前时,我也不好疏于礼仪,便让人将安君带进来。
落日的橙光落进帐中,案台前飞起雾霭的虹桥。
周围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帐中静极了。
我守礼垂着首,眼前出现了罗裙的一角。抬眼望去,却不禁一怔。
幜饰与暮光相叠,在他背后展出了明亮刺眼的霓彩。如一道刺眼的光,刺破了阴霾,在天边升腾般飘起。
他至美如皓光,眼神温柔。绵绵传来,似沐在月中。
原来,他当得起蓟城的喧嚣,也当得起适才的静默。
他被卢绾引导到了我的身旁,声音婉转清雅:“参见燕王殿下。”
我淡淡地道:“安君。”
他不待我请,便侧身坐在了我身旁的椅子上,姿势优雅富贵:“燕王殿下,近来可安好?”
我淡淡地道:“安好。”
他轻轻一笑,领口银花雪浪纹绣,和他雪白的肌理上下争辉:“瑞安多谢燕王殿下照料瑞安的父母姐妹,还为瑞安盖了一座府邸……”
我微微颔首:“这都是父皇的旨意。”
他轻轻垂着眼,缓声道:“燕王殿下军威雄壮,能否带瑞安一阅?瑞安也好回长安时向皇上报喜。”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起身王帐外走去,我给他挑了一匹马:“安君……”我将那匹马牵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怔,垂首含蓄地笑了:“多谢大王。”
我微微颔首,将缰绳交在他手里,转身,我跨上自己的白马。
举鞭,我望向如血的残阳:“安君,走罢。”
我提辔纵马,一路驰去,他便跟在我的身后。
不禁想起刚才他骑在马上的模样,身影和我在军中见惯的英姿挺拔不同,娇弱飘逸……
直到尽头,我才勒马,坐下的坐骑哼哼地打着响鼻,散出厚重的黄尘,踏乱一地琼玉。
我回首望他,只见他额上布满了细末的汗水,胸口起伏,满面潮红。
我弯腰在马侧取出水袋,递过去。他有些惊异地接在手里,又对我妩媚一笑,俊美无匹,宛如玉月。
我看着他在夕阳下的容颜,轻声问道:“你这几年在皇宫里过的可好?”
“还好,总比不上殿下在边塞辛苦。”
我笑了:“你怎么跟我比啊。我是王,你是妃。”
他望着我盈盈地笑,也不说话。
我举着鞭指向前面隔着一条河水的大帐:“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吗?”
他有些犹疑地看着我:“不像是燕军的营帐。”
我朗声笑了:“不错!那是匈奴的营帐!”
说是匈奴,其实只是臧衍带着的那群乌合之众的营帐罢了。他们本就是新败,疏于防守。刚才我看见看守的兵卒远远见了我和籍儒便转身回去飞报了。
我又驾马上前几步,隔着河流,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挽弓至圆,一箭便射了出去。
羽箭嗖的一声,飞过对岸,射进主帐的帘上。
我不禁恣意地笑了。
如今,我和他,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宫廷中的胜者,我却是战场中的王。
弓马,血,还有剑的世界,满是淋漓的血雨腥风。
不出我料,一个披着铠甲的青年一下子便冲出了营帐,军营中霎时间响起了呼喝声音,他带着人马纵马来到了河的对岸。
我转眼瞟了一眼籍儒,只见他面上挂着雍容的微笑,残阳的影子打在他的脸上,似乎有些不真切,我心下诧异,因为他的眸中,我没有发现一丝的畏惧,一丝的慌乱,这真不像一个初上战场的人。
耳边响起了战鼓,我遥望着河对岸的人,朗声道:“臧衍小儿!你看看孤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