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心臣(87)
“血都涌过去了。”文泰闷闷地道,“你出汗了。”
“我出汗不成,要你出汗。”
文泰沉吟了一下,终是开口道:“大事在即,这都是些琐碎事儿,你也别做了。”
叹了口气,我轻声道:“文泰你不知道,做这事儿能静心。”
半晌,文泰垂首:“看你说的。”
伸手拿火钳子将炉火拨一拨,手捂热了,再将上面的药酒抹开。
“是真的。”我道。
炉火忽然窜上来一点,将抹在皮肤上的一层薄薄的药酒点燃了。绚亮了一圈,马上又沉寂下去。
文泰微笑道:“刚才倒是挺舒服的。”
我笑了,重新给他抹了药酒,这次手没有离开,一直帮他按。
文泰叹了口气,直视着我的眼睛,道:“我这腿是好不了了,你知道的吧。”
手上微微顿了一下,我笑了。
“我知道好不了,可这样,多少能疼少点。”
我回道。
文泰笑了,伸手搂了我的脖子,嘴巴对了上来,我咬着他的唇,低声笑道:“怎么了这是?”
“就想亲你一下。”
我一手仍按在他的脚踝上,另一手扶住了他的腰:“亲够了就坐好。”
文泰轻笑了一声,这才离了身子。
又弄了半个多时辰,炉火也渐渐下去了,我将他塞回棉被中,又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打了水抹脸。
文泰将自己圈在被子里,道:“你什么都会啊?”
我笑了一下,拿着毛巾坐在床头,将他的脸,颈项,和背细细地擦了,最后自己落了衣衫,也钻进被子里。
“被窝里都被你捂暖和了。”打了一个寒颤,我轻笑道。
文泰靠了过来,双臂环上我:“专门为你暖的。”
一句话就将我点燃了,我一个翻身,将他压住。
他伸手从我后面绕过去,拉起被子将我们两人裹好。
我俯身热烈地吻他,他热烈地回应我。
舔上他的眼睑,有咸咸的味道。我轻轻地吸吮,全部扫在我的嘴里,手也没有停下在下面的开拓。
他的手从我的内衫里伸进去,攀上我的后背,我喘着气伏在他的身上,他眼中尽是水汽地看着我。
“泰……”
他看着我的眼睛,气喘吁吁地哑声道:“进……来……”
我咬上他的唇,放任自己,肆虐开来……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他靠在我的怀里,还没有醒。
日光透过窗纸洒在我床榻上,锦帛被褥上的银线在日光下发出柔和的亮光。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上面绣的竟是龙凤呈祥。
看来……
李颀不仅仅是诗和檄文做的好。
偏安一隅时,尚能如此舒心畅意,亏他安排妥当,事事上心。
我轻轻地吻着文泰的额头和侧脸,他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进京?”他哑声问道。
我怔了一下:“说不准。”
伸手搭上我的腰,他将我抱的更紧了些,闭了眼,喃喃地道:“没什么,我就是心里惦记着。”
我贴上他的脸:“做什么梦呢?”
却见他侧了侧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于是我也跟着他继续睡。
铁蹄踏在地上,扬起黄沙尘籽……
黑云压城,甲光向日。
这是战场……叠叠喊杀声如浪,飞扬起黄土。
再次来到京城,绒衣肃马。
粼粼的白刃在烈日下闪耀得夺目,旌旗如林,尽是提马扬刀、飞骑驰骋的快意。
重重的围,一重一重,从皇城最外城的城垣,到内城的街道,到皇宫的城墙,朝霞中那灿然的金殿。
大气恢弘的殿宇,如今,被如林的旌旗遮蔽了光辉。
还记得那一瞬间的回眸。
我记得的。
那日我纵马扬辔,停在城门的下面。
如林的旌旗,纷飞的战火,也不乏掩去他目光中的光华。高耸的皇城城垣,和嵌在高耸城垣上的漆色扣钉城门,如俯视般,临着目下百万雄师。
仰头望去,城垣如遮天蔽日。
高高地,他站在城楼上。
我骑在高头大马上,立在城楼下。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擒着笑意,望向他,举鞭示意。
他退了一步。
不自觉地,我朝前进了一步。
他靠在身后被黑烟熏得黯淡得看不出颜色的柱子上,转身,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
兵马,如潮水一般地从我身旁涌过,长长的一直通到尽头的城门弯拱下。
那扇从内部打开的,黄铜红漆的大门,它镇守天下真龙,如今,为我而开启。
没有满目的纹丝绣边的朝服,没有金翎高羽的官冕,只有迈步而前,甲胄尽身的威武之师。粼粼刀光里暗色浸染,泛出血液凝结后绚出的颜色。
我恣意地笑了。
兵马进城。
当我立于城楼之上的时候,看着下面尽列的勤王之师,他们的手中兵刃身上的甲胄,当头的烈日下闪闪发亮。如一条浑身披鳞的银龙,蜿蜒在那里。
不知道他立在上面,城下陈兵时,心中所想。
小皇帝顶着一张花脸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别哭。”
他紧紧地咬了下唇,任我将他抱在怀里。
两人皆是周身明黄。
我抱起他,和他一同抚上城垣的上飘扬的勤王大旗。
一霎那,下面排山倒海的呐喊响起,整齐雄壮而威武。兵器齐举。
苏氏欲弑先君,害幼帝,大逆不道,天下共讨。
天下仁人志士,奋起谋伐,苏氏终究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