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十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她现在,就是觉得痛苦。
不只是伤口的痛,更多的是内心的痛。
她哭得越来越伤心,直到把五条悟吓得手足无措。
“冬今?”椭圆形墨镜后那双苍蓝色的眼睛认真地观察着她,然后问,“有这么痛吗?”
他甚至比星野冬今本人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
十年来,他几乎能准确地掌控女人感受痛苦的阈值,这点如同调/情一样的小痛,对她来说应该根本算不上什么。
冬今转过身,背对着他, 不愿意再去看他的脸。
银色的睫毛微垂,五条悟将目光落在被浅蓝色和服包裹住的纤瘦身影上。
她的肩膀哭得一颤一颤的, 乌黑的发间插着的那支珍珠发簪,也随着她哭泣的动作轻微晃动着,流苏碰撞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混合着猫儿一样微弱的哭声,显得有些引人遐想。
五条悟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担心得不行。
高大的影子绕过女人单薄的身形,再次来到她的面前。
“我看看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里都是关切,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颊,想要去看她脖颈处的伤口。
然而,他刚一碰到她的皮肤,冬今就好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反应极其强烈。
她用力地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红着眼睛瞪着他。
五条悟被打得一愣,手僵住空气里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都说了很痛,你听不到吗?”她哭着问他。
他望着她声泪俱下的模样,一时之间仿佛失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星野冬今继续控诉着:“我是你的玩具吗?”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星野冬今现在好像真的生气了,而且是从未有过的那种严重程度。
他连忙否认:“我从没这样想过。我一直……”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冬今打断:“但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你总是做一些让我觉得很痛苦的事情。”
五条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星野冬今来哄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星野冬今生气了该怎么办。
有时候他闹得太过火,就算把她惹得不愿意理他,或是累得不想说话,但只要他主动来找她,或是撒娇或是别的什么,星野冬今总不舍得把他晾得太久,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小悟,在你的眼里,我和充/气/娃/娃的区别是什么?”
她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难听到刺耳的话。
女人的用词那么尖锐,好像一根无形的针扎进了他的血管,随着血液的流动,针体的冰冷融进全身上下,又痛又凉。
“你在说什么?”五条悟有些急了,“我怎么可能会这样看你!”
低沉的声音略带梗塞,但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准确地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握着女人的肩膀,苍蓝色的眼睛盯着那双哭得红红的杏眸,全知全能的六眼努力去窥探她的心。
但可惜的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全是星野冬今痛苦的表情。
“你以前,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
他努力想了想,才终于找到了理由,似乎是想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五条悟说得也是事实,星野冬今真的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
无论是读高专时的肆意妄为,还是近两年来逐渐变得温柔,这些都是五条悟的主观想法。
他想对她怎样就可以怎样,粗暴或是温柔都随他的心情,哪怕是做出了对她有利的改变,也和星野冬今本身的想法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五条悟的这句话仿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冬今的眼神从生气变得痛苦,又从痛苦变得绝望。
她的脸色几乎是“唰”地一下白了好几个色号,语气也从刚才的歇斯底里变得平静异常。
“确实是我的错,”冬今苦笑了一下,这样对他说。
她和五条悟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社会地位和身份背景有着巨大的差异,当星野冬今第一次出现在五条悟的面前时,他们就不是平等的关系。
五条悟是五条家的大少爷,星野冬今是负责照顾他的女佣。
除此之外,性别的不同也导致他们对待男女之情的认知,仿佛像两个物种那样截然不同。
星野冬今在青春期通过少女漫画来了解男人;
五条悟在青春期通过星野冬今来了解女人。
他们的学习素材不同、学习方法不同,自然导致了学习的结果也不同。
这一刻,星野冬今好像终于明白了五条夫人的那句感慨。
——“这就是男人的爱。”
“五条家主”这个身份和“六眼”的能力,让五条悟在这个世界拥有了近乎万能的钥匙。
他几乎不用付出什么,就可以拥有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东西,这让他没有付出的习惯,也没有付出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