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看过信件,稍稍松口气:“只是查封,封了之后慢慢查。”
“你师兄他们,应该没做吧?”
白和尚先是摇头,后迟疑。
他不太清楚。
如果说按照之前的方法来“经营”青云寺,肯定没问题,还带着周围村民一起赚钱。
但要说他师兄有没有照办,那就不好说了。
信里让他想想办法。
他确实要想。
此事已经上报给刑部跟户部,就看两边的意见。
不过涉事的寺庙道观太多,一个个查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青云寺。
纪元道:“想来当时青云寺,也是学着其他寺庙的法子。”
“不过咱们又给了主意,你师兄是知道轻重的,多半没事。”
白和尚也这么觉得,可该担心还是担心。
接下来几天里,皇上确实为这事不满,让人下令严查此事。
侵占民田,诱骗村民烧香火钱,都是皇上不能容忍的。
而这时,让原本已经准备派官了的白和尚也被牵连。
他是儒僧,这事大家都知道。
刑部跟吏部,以及户部,再知道他就是涉事寺庙之一出来的,这个外派也被押后。
白和尚的变故让翰林院史官院一时人心惶惶。
要说草拟的外派下来,大致不会变动。
谁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可又说了,那本来就是草拟,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而且年底清查这类案件实属正常。
再者,如今只是说后面再讲,还未一锤定音,已经算厚待了。
往前去看,史官院不是还有往科的庶吉士,一直到今年才派官?
纪元他们在官署打听了情况,最后分析道:“青云寺那边问题应该不大,目前处于停业整顿,只要查清楚,还青云寺清白即可。”
“想来白和尚的外派,也要等到青云寺的事情查清楚之后。”
“你是庶吉士,朝中多半不会为难你。”
高老四也有些沉默,拍拍白和尚的肩膀。
董康给屋子里的炭火拨了拨,让大家暖和些,说了自己知道的事:“要说每年派官,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之前我跟家里抱怨,说怎么每次考试,每次做事之前都会有问题。”
“家里讲,一切顺利才是假象,他们做生意也是,无时无刻都要解决问题,这才是大家的工作。”
顺顺利利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大家能做的,就是把一件件事摆平。
考秀才的时候,保书临时不合格,又或者买了不好用的笔,那都是天大的事。
考举人那会,背了四书五经,看了无数时文,临时又换了考试的时间,自然也觉得天大无比。
越往后,事情越多。
人的存在就是在解决问题。
董康一口气说了很多。
还用了不少滇州府的俗语,那里的人好像天生容易乐观。
这些话也是家里人宽慰他的。
纪元点头同意。
确实是这样。
但是再大的事也要过去,一定可以过去的。
白和尚念了几篇经,也已经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最后无奈道:“看来这宅子,我要继续住下去了。”
他或许会跟往科的那两个庶吉士一样,都留在京城许久。
好在庶吉士里,也有七八个人不满意今年分派的官职,准备再等等。
纪元笑:“那可好,就当给我看家了。”
大家收拾好心情,又看看外面的大雪。
总觉得天阴沉沉的。
明明前段时间还觉得一切顺利。
不过半个月时间,怎么就这样了。
今年京城冬日的天,显得更加阴沉可怕。
总觉得天要掉下来一般,黑压压的,让人心头不舒服。
而这个不舒服,在京郊民居被雪压塌,死了三四个人开始,就更加明显。
工部负责营缮的官员天未亮便赶到,要不是程大人坚持早点过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程大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再看着坍塌的房屋,手指往里面探了探。
木头,是空心的。
怎么可能是这样。
程大人一边放不开手里的百姓家的孩子,一边想看看他负责修缮的民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竟然两头顾不上。
这些木材,他一一都检查过的。
每一处的用料都是他自己盯着的,怎么会这样。
等大夫来了,程大人迅速检查所有民居。
一半用料扎实。
另一半全都是空心的木头,薄薄的一层。
就算雪压不塌,里面的人也会被冻死。
程大人摸着手上的木头屑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一部分不是他负责的。
顺天府。
最开始,是顺天府的人在修缮京郊去年坍塌的房屋。
修到一半,朝中吵起来,户部说顺天府的人不经批准,私自建造。
从年初一直吵到八月。
眼看天气要冷起来,事情摊派给工部,变成自己负责。
时间紧张,加上程大人手底下的人也说之前的房屋修建得很好。
他的精力,就放在后面加紧修民居上了。
时间太赶了,让他根本没办法回头看看顺天府的人都做了什么。
程大人剧烈咳嗽。
他忽然想到十多年前那件事。
他刚给女儿过完一岁生辰,想着明年会试年,他一定能考个好成绩,也给程家长脸。
随后的事便不用多说了。
程家因为那首夸赞太子的诗成了出头鸟。
家里人死的死贬的贬。
十几年了,在今年才喘过气。
当时都说,程家有他这个做探花的,算是保住一点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