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美人鱼的伙伴们(出书版)(81)+番外

作者: 苇 阅读记录

三月挣扎。

他疯狂的挣扎,用阿密的力量。

我快要抓不住他了,我根本阻止不了濒临崩溃的人。

一个即将失去女儿的父亲。

但我知道,我得这样做。

不然,下一个要承受失去的人,便是我。

我不让他去死。

我不让他死。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是救小乔了。

他连救自己也成问题。

……这样错了吗?

这是我的自私吗?

我们都知道答案。因为他在试图自杀时得悉自己拥有一个女儿,向乔。

拥有一个女儿并不能使我们伟大,伟大的是,你让你的女儿拥有什么。显然,向先生没有客观的有形资产,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他误杀了人还能获得一定程度的宽恕,因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亦即是,他被界定为“心智不健全的人”。

我们不会歧视患有末期病症的病人,即使他们失去了健康的身体,事实上,我们还会赋予同情,我们更不会剥夺他们付出关爱探望照顾女儿儿子的权利,那为什么心智不健全的人却会遭到我们的歧视?为什么我们要剥夺他这种权利?

这数天来,对方律师一直执着于一个观点,就是向先生的犯罪记录,亦即误杀罪名及暴力倾向,认为他不适宜回归社会以及拥有接触女儿的权利。

恕我冒昧,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指出的争议点。但当涉案人激烈争论以及媒体大肆渲染,连续数天登出吸引眼球的大字标题时,有谁会注意到向先生,这位父亲的心情转折呢?

事实上,向先生一度打算放弃,自动退让。易岚赶来了。

他带着两个警察过来。

我向他们大叫,说小乔跟Larine掉下河了,叫他们快去搜救。

我完全没时间解释经过,但易岚一看眼神已然失神、萎靡不振的Chris 就明白了。

Larine跟小乔都不在,三月崩溃发疯,还需要多解释吗?

他挣扎,我不敢看他湿润的眼睛。我怕看到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一定会看到恨意。

“我们都知道,向先生在七天之前已完全地融化了。没错,区区七天的‘正常人’时间不足够推翻误杀的记录,也不够观察他是否消除了暴力倾向。

“如果要作为争取小乔的庭上证据,是完全不够说服力的。但当我听到这消息时,第一时间不是考虑作为呈堂证词,而是,我很惊讶很感动这位父亲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为了女儿而成为一个‘正常人’,堪称奇迹。

“如之前各心理学家所言,要完全融合需要数年至十年不等,带着人格死去的病人不在少数,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向先生从出狱到他现在站在庭上,历时只有两个多月、为什么?这是因为他知道,为了小乔,他非得变成‘正常人’不可。”

“因此,克服了自身疾病的向先生之所以会作出放弃争取的决定,并不是报纸上所写的‘一个精神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相反,他清楚得很,他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场官司着眼于小乔的现在,这位父亲在深思熟虑之下,看到的却是女儿的未来。

“他不是突然失去照顾小乔的信心。而是他在接触过小乔的母亲后,渐渐发现并认同与他同样分量的爱。 他相信如果他此刻放弃争夺女儿,让女儿跟随母亲一同生活,未来将会更好。他牺牲了跟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起生活的机会”

The mermaid kissed his high, smooth forehead, and stroked back his wet hair; he seemed to her like the marble statue in her little garden, and she kissed him again, and wished that he might live.(注)

他像一尾滑溜摆动的大鱼。

他大叫、怒骂、哭求、呜咽、打我、骂我、想推开我。

他的情绪在短短数秒之间转换,瞬息万变,控制不了脑袋。

车子不知何时停在医院门前。

易岚打开车门,与我合力将三月拉出去。

绝不夸张,我们真的是将他拖进医院内。

在一楼等候看诊的人们听到吵杂声,纷纷站起来,向后退。有些护士认出了易岚。

易岚说他要去找专业的精神科医院护士,要他们先准备药物。

易岚离开的两分钟,我觉得像一辈子漫长。

我将三月按压在地上。

围观的人都看着我们,议论纷纷,不敢接近。

陆续有些护士走过来想帮助我,却被三月的蛮力挥走。

易岚终于回来了,带同一小队人。

他将我跟三月拉开。

当三月离开了我的臂弯,换我开始发疯。

“在此,我想引用易先生,亦即是控方参考证人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有些爱是肉眼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向先生的父爱正是如此。这宗曾经轰动一时、亚洲罕见的MPD争取抚养权的案件在五年后、十年后就会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甚至难以寻回报纸杂志的记录,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在小乔十一岁、或十六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为他付出了什么,也许她只知道父亲曾经是个多重人格病患者,为了争夺她而跟母亲对簿公堂;也许她只能凭零星的儿时记忆,和报纸杂志上疑幻似真的资料去猜测父亲是怎样的人……

“也许,她不会知道她父亲为了捍卫她的幸福,曾经不顾性命地付出了多少;也许她憎恨自己拥有一个曾是精神病患、有误杀记录的父亲”

“但向先生、向三月在乎吗?不。”

“他只在乎女儿现在与将来的幸福。”

他们像摩西分红海般,将我跟三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