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230)
那些下湾村的妇人扒在门边,眼巴巴盯着, 有个妇人摸摸自己的嘴,好悬没留口水。她伸着脖子往前, 眼往炉子上瞟,嘴里问,“你们这来给做饭,收不老少啊,搁那老些油还有肉。”
“可不是,比俺爹前头过五十大寿,请的那几个伙夫架势要利索,你闻这味,哎呦喷香的。”
赵大娘忙挤出笑回她们,“这不单请的,俺们跟鼓匠送亲的都连一块,那院里院外挂红挂灯的,更别提这碗筷油盐菜是自个儿出的,不给主家添麻烦,一一算来一二两钱,俺们这也没啥赚头,只算个脚费。”
她说话客气,又带着笑,倒是让存心挑刺说嘴的那几个妇人收了嘴,琢磨起人家的话来,倒真没啥。
“你们只接办婚事,那头生儿,爹娘大寿给不给办的?办一场跟今儿个这样的,得要多少?”有个妇人走进门槛里问。
赵大娘指指外头,“俺就是个帮厨的,这你得问外头,瞧见那穿毛蓝布高高瘦瘦的女人没?那是俺们的主事东家,得她牵头搭桥俺们才好来做。”
“阿,这是主事东家阿,害,俺还当陈家哪门子的亲戚嘞,瞧着岁数可轻,兰子,快俺们过去问问,你不还说给你老娘办个寿,这吹吹打打多好听。”
几个妇人忙走过去寻,姜青禾正瞧师婆念打煞词,自个儿也念一遍,“吉日良辰,喜神来临。宝镜一圆,恶煞远遁。”
听到背后有人喊她,姜青禾忙笑着转过身,“几位嫂子有事不?”
“俺就想问问,你们这给办头生儿、娃十二岁过生和大寿宴不,得要多少个钱?”妇人把她拉到一边问。
姜青禾说:“自然是办的,只是家里要挂红披彩来一番不,那得贵些,一两银往上了。如果只要吹吹打打和掌勺做饭的话,八百个钱左右。”
“但钱也并不是一口咬死了的,比方嫂子你家里人少,只想叫几个鼓匠吹打番,做菜也只需十来个人吃,那还能再减点。可若说请了二三十人,做好些个大菜,那钱又得另算了。”
妇人一指灶房,“那跟他家一般呢。”
“九百钱上下吧。”
妇人撇嘴,旁边几个交头接耳,觉得价钱倒算不上太贵,但要从她们兜里掏走这笔钱,那跟扯了肚肠似的难过。
“哎呀嫂子,你们要是拉了人过来在我们这定,给你们少百个钱成不?”姜青禾见她们犹豫,笑眯眯地说道。
“拉一个给少一百个钱?”最先问话的妇人眼神一亮,立即问道。
姜青禾点头,“是极,你要是叫十个来,你就是办婚也不收你钱了。”
人大多是好占小便宜的,更甭提这里的人,能磨嘴皮子叫别人来办,自个儿便省了一大笔钱,自然钻破了脑袋也要拉人来。
旁的几个人倒不管,只这妇人一时撩了衣衫,摆出副架势来,“你等着,俺给你喊人去,记着俺叫陈艳妮,别到时候不认账。”
姜青禾便道:“嫂子,我们虽说是刚做这行当,你要是不信,就去春山湾那头找我们,跑得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好说歹说把人给说通了,姜青禾操办其他事情来,端盘上菜,数人头,今儿个给一同来观礼的人也备了红枣馍馍。
刚调配完,菜也上了后,姜青禾才啃了口馍馍,只听有人指着她喊,“哎,这就是主事东家,找她准没错,你们瞅瞅那饭菜,油滋滋的。”
她望过去,只见刚才说自己叫陈艳妮的那个大嫂子,扯了一堆男男女女过来,硬往她跟前拽。
姜青禾呆呆地咽下嘴里的馍馍,举起来问他们,“先吃一个不?”
馍馍特意做了不少,给他们几人来上一个也不成问题。
十来个人捧着刚热腾腾出锅的馍馍,左右手来回倒腾,呼呼吹气,都忘了自个儿说来商量啥了。
陈艳妮暗自呸了声,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脑子里只顾着吃了。
她喊,“大妹子阿,他们来办事的,这个过三天给他的儿子办头生儿,就周岁那,这个啊,说家里一双老人害了急病,给冲个喜,要热闹喜庆,二两也成,弄阵仗大些,这吹吹打打要上十来个人。”
姜青禾忙拿了红纸头和笔,她说:“嫂子你慢些,在这谈误了别人的喜事,你们村有能谈事的地不,我得挨个记下来。”
“还有这冲喜,要师婆不,我们湾里的师婆老神了,请她给来看看,只是这另得收钱的。”
那男人一听差点没被馍馍给噎住,他忙捶了几下胸口,才粗嗓子地应道:“那敢情好,俺爹娘岁数还轻哩,请了好几个郎中,咋看都没法子,叫师婆来瞅瞅也好。”
姜青禾应下,让宋大花帮忙招呼下,自己跟着一堆人出了门,找了间小院挨个听要求。
她表面沉稳,其实暗自咂舌,这下湾村的人可比春山湾的有银子多了,连认干亲也得热闹番。
不止,甚至还有求儿女的,要请了鼓匠,掌勺的烧几个菜,送到那求子娘娘庙前,请她赐个孩子下来。
也有孩子身弱,想要保锁也愿意花八百个钱请来吹打,认了有名望的人为干爹娘,给孩子套个红布项圈,吊个锁儿,干爹娘拿走钥匙,此后能不夭折,健康长大。
完全出乎了姜青禾的意料,要办婚事的很少,基本都是这种求保佑又或是过生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