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343)
她亏了啊,亏了足足小半两,还没法说去,谁晓得粮价涨幅比天气变得还要快。前几天看青稞面六十一石,现在就已经六十二了,胖姐说这都是少的,今年白米的价说出来都吓死个人。
徐祯在车里抱着她,摸摸她的头。
然后姜青禾突然猛猛亲了他一口,兴奋地说:“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徐祯疑惑,摸着自己被她牙齿磕到的嘴唇。
姜青禾半坐在他腿上,眼神亮闪闪的,“上回土长跟我说,想要有个多几个能赚钱的法子,除了染坊和油坊的,我想到了。”
徐祯很配合地问,“是什么?”
“是种草阿!”
姜青禾有点激动,她光是想到牧草的生长速度,不用施太多的肥料,就能猛长一大片,一年可以割很多次。
而春山湾不缺种田的好手,更别说种草了,那些边角荒地都能包种活,要是不够种,再往外去,那些撂荒的土地多得不可胜数。
种草简直一本万利,压根不需要太多的支出,又是湾里人最擅长的事。而且光是听胖姐说的,她就知道这个市场很庞大。
她这会儿脑子活泛得很,她要卖的不是干草,而是青储饲料阿。
但是这个事情压根没法急,她得要有充足的草籽,有了草籽还得等开春才能种。种草收割后如何调制成青储饲料,而不是干草,她还没掌握这个技术。
姜青禾奔腾的心终于停歇,但她还是高兴,一路上难得哼了歌,反正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她得一步步来。
这个法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最适合湾里赚钱的,只要把草籽发给大伙,一亩地给多少钱,收出去再卖,得到的钱应当比染布要多得多。
不过现在她只能怀揣着这个想法,等她能见到羊把式时再问再商量,能不能走好这一步。
眼下最要紧的事,她得在粮食到时的这三天里,跟着宁布阿妈学会编织氆氇的法子。
但事实是,压根没法子织,织布机是织宽布的,它不适用于织褐布,当然也并不适用于织氆氇。
织氆氇得要专门的老式木棱机,那种才能织出细密紧实,摸起来光滑的毛呢,氆氇本来就是特殊织法织出来的羊毛呢。
宁布阿妈也有点懵,“额以为你们这里有机子。”
姜青禾有点懊恼,徐祯却很兴奋,他对于不同品种的织布机都很感兴趣,“那机子还在吗,能让我看一眼吗?”
宁布阿妈摇头,“很久了,很久没有了,额们赶路,带着这东西不方便,你们得去更大的部落,那里有。”
徐祯有点失望,姜青禾也失望,这制作氆氇的事情,就因为织布机卡住了,而到藏族大部落的事情,还得等王盛回来。
宁布阿妈更失望,她一个劲地问,“那粮食是不是得等交了再给?”
“压一半嘛,之后的等阿妈你交了再给,”姜青禾也只能说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这对于他们来说都能接受。
第四天的时候,运粮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进来了,没有到春山湾里,而是沿着草场的大道,一直到了冬窝子里头。
那成袋成袋数也数不清的粮食和干草让宁布当场哭嚎,那几个藏族牧民都拉不住他,搞得大伙一起掉眼泪,终于,终于不会饿肚子了。
当粮食装在勒勒车上,长老挑了好些身强力壮的汉子出来,护送粮食回去。
要回去前,宁布眼睛通红,他跟姜青禾说:“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一种花。”
姜青禾笑了笑,“是白玛吗?”
白玛是藏语里莲花的意思,也是姜青禾为数不多知道的,对于藏族来说意义重大,代表着圣洁。
她可不是自恋,而是就认识这个。
宁布摇摇头,“不是,是报春。以前额们住的那雪山有一种花,春天还在雪里时它就开了。”
“它一开,额们就知道,春天要来了,冷死人的冬天要走了,所以这个花额们也叫它,看到就会掉眼泪的花”
“你就是额们部落的报春。”
他的眼里满是泪水,报春花带来了春天,而姜青禾带来了让他们能度过冬天的粮食。
姜青禾愣住,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告诉她,看见她就要高兴地落泪。
她此时心里除了有办完件大事后的轻松,还有数不尽的愉悦,她知道来自于哪里。
而有了粮食,宁布身上的担子终于轻了很多,枯瘦的脊背也不再弯曲,他坐在勒勒车上,带着粮食穿过草原,而在这漫长的路上,他们途经了很多部落的驻扎地。
有人熟悉他的遭遇,看到那满车的粮食,忙跑出来问,“粮食,草,宁布你们不是没粮了吗?”
“宁布,你哪来的粮食,天呐,你富了吗?”
宁布大声地告诉他,“是歇家给额的!”
“歇家?”
“是啊,草原的歇家。”
从这一天起,草原歇家这个词,出现在了众多小部落里。
第131章 要做顶梁柱
朵甘思部落的牧民焦急地等待粮食, 他们已经断顿,吃完了最后的糌粑和肉干,连羊奶也少得可怜,羊饿得直叫唤, 去舔舐外头的土粒。
大人能忍, 裤带子缠了一圈又一圈, 但娃却忍不了,头一天还能哭叫,现在只能缩在墙角不动弹。
在断顿后第二天的清晨里,官其格有气无力地走出来,拉着头羊准备宰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