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调(51)
阿筌应一声,左手悄悄滑转,相握的两手变成十指相间,他僵着五指不敢按下去。
“这把是给阿蓝姐的吧?你也不委婉些,尽画些板蓝根。”高容为加强语气,手上用力一握。
轰!十指相扣!
阿筌一个趔趄差点扑到高容背上,忙踮脚收腹稳住身形。还好手臂撑住了没有一丝晃动,没叫高容觉出异样。“我,我去添上几只彩蝶。”
他着急扯开连接,高容却没松手。
“等我评完再一次去整,这些莲花若叫我阿嫫看见,回头要让你去布置佛堂,难说还逼你拿针线,给她老人家缝莲台坐垫。哈,叫你炫技!”
阿筌只觉腿软气虚,弱弱地任高容牵着走。他不敢看火把,怕看见鸳鸯并蒂莲的缠绵。也不敢低头,怕看见一双影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暧昧。更不敢抬头,怕阳光会激出眼底泪花,再无法掩饰满腔心思。
阿弥陀佛,菩萨救我!
连呼几声佛号,他稍稍定下心来,柔声道:“阿容,我去给你剥仙人掌果,黄的那几个熟透了,扎实甜。”
“才吃那么多菌子,先歇会儿。”
阿筌无奈又喜悦地跟着高容挪步,见高容跳过“剑火把”继续往前,忙提醒:“这把如何?”
“阿俪哥喜欢它。”
不敢妄想高容是在吃味,阿筌按下心思笑道:“早晓得阿俪少爷先看上,我画斗时该给阿俪少爷的佩剑留个位置。”
“里面有我的佩剑?”高容自然松开手,拎起火把端详。
明明酷日无云万里清明的天啊,怎会有寒风吹得左手阵阵发冷?似乎有汗,又像错觉,五指僵直地保持着相握的动作,不听使唤。阿筌忽然担心它会不会就此废了?正纠结,它却动了,藤蔓般攀上高容的肩,圈住、扣住、揽
19、19、竟然是他不是她 ...
住,身体紧跟着贴过去,心叹息一声,旋即雀跃欢腾舞蹈起来。阿筌吓了一跳,怕高容发现自己内心的欢唱,忙往后缩了缩身子,左手、左手既然不停使唤,只好随它粘在人肩上。
“下面两个升斗共八面,加上这面,画的可是九大名剑?”
阿筌敛神定气:“我谋着九大名剑就是这样子。”
“你谋着?”高容歪头笑他,“这把呢?”
阿筌不敢迎那笑容,专注地低头看升斗:“可有南诏王佩剑的样子?”
火把轻转,斗移剑舞,剩下两把很好认,一把是段氏后人的细剑,一把是高容的佩剑。
“你雕工不错,这火把,唔,这‘剑柄’正合我手。”
“长度如何?”
高容挥着火把比划两下:“称手。”
阿筌笑着:“那我有谱了。”
“真拿我当试剑工?”
“我也不能去麻烦阿铭哥啊!”
“听说试剑工不能挑剑的,每一把剑都得会使,你费这些心思,就失去‘试’的意义。”
“量体裁衣,因功夫制剑。我若铸剑,炼铁、锻打时就要有所区别。”
高容回味他的话,慢慢点头:“不同功夫不同人,使不同的剑。好念头。”
“就像不同的马得钉不同的马掌。”阿筌比喻完晓得要挨打,嘻嘻笑着往后跳开,仍被高容尥到,退了两步才稳住。
“胆不小。你去阿俪少爷说,‘这不是你的马掌’,你看他如何对你。”
“好,我就用这句说辞把火把讨还给你。”
“你——”高容瞪阿筌一眼,恋恋不舍地放下火把,“我是主人,还跟他争么?算了。”
“我另扎一把吧?今晚赶个工,明天午前送过去,不耽误晚上烧。”
“那不成了直接臊阿俪少爷的脸皮?”
阿筌做个鬼脸,挠头傻笑。
高容也挠头:“太阳晒得头疼,给我篦一下。”
躲进堂屋就凉快了,高容连包头都懒得解,一坐下就闭上眼等着。
阿筌跪到他身后,扶他靠舒服了,才解开包头拆散辫子,先把发根细细篦一遍,又一缕一缕梳到发梢。贴着高容温热的脊背,眼里又泛出泪光。老天爷,我可要感恩你的厚爱?难为你放进我心里的人是他不是她,我才能贴着他的身,摸着他的发。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阿筌偷偷蹭掉眼泪,找些话说:“今早哪个给你梳的辫子?发梢都没梳抻。”
“唔,还是你晓得轻重。”
“干脆以后我每天早上进府去给你梳头。”
“最好晚上再来侍候我洗脚。”
“那你得给我备匹千里马。”
“你住高府算了,正好把这蚕房还人家,瞧瞧外面那桑园,可惜了!”
“哎,这是我的炉子,不准动!”阿筌叽喳嚷完,反应过来自己竟在撒娇,吓了一跳,“那个,我是说,这么好的炉子,还没铸过剑呢,废了可惜了。”
就晓得你舍不得炉子!高容笑问:“火把节你也要守着这宝贝?”
“我答应阿撒耶去马场帮他守火把,几十年的火把节他都守在马场,今年我替他一次。”不守马场也没地方可去啊,小石桥的家回去了要被问这问那,懒得费那么多口舌,而剑邑,连老庚们都怕自己回去——回不去了!
高容哼一鼻子:“马场那么多人找不出个顶替阿撒耶的?你个外人去守什么。”
“不算外人吧?每一匹马都要经我手钉马掌,有些养马的小哥还不如我熟悉它们。”
“校场、马场都有你,看来我该给你双份工钱。”
阿筌脸皮厚,嬉笑着:“难为阿容少爷照顾。”
“对了,刚才阿俪哥要你弹三弦,你谦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