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事情,如果贾母愿意出面,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那样一来,就太粗暴直接了,也显得这位老人家手伸得太长。
贾滟心里清楚,在她跟王熙凤嘀咕贾芸的事情前,今晚王熙凤过来服侍贾母用晚膳的时候,贾母肯定会状似无意地跟王熙凤唠嗑一下自己今天回去见母亲和弟弟的事情。若有似无地提到贾芸无心念书,倒是一门心思想跟在贾琏身边的事情。
王熙凤满心都想讨好贾母,从来都将贾母说的话揉碎了分析,如果有标点符号,甚至恨不得将标点符号也分析一番的。只要是贾母说过的,王熙凤都会上心。
贾母在为人处世上,确实有独到的地方。这个方法虽然迂回,可是并不显得她插手了此事,将事情交给王熙凤,就成了王熙凤和贾琏两口子的事情。
王熙凤再聪明伶俐,其实也还是那只飞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猴子。
老人家体力好像总是不太好,很容易就犯困。贾母在庭院里坐了片刻之后,就来了瞌睡。
贾滟见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就先回不羡园,谁知不羡园里静悄悄的,两个玉儿不在,几个面生的小丫鬟原本在前方台阶坐着打盹,见贾滟回来,连忙起来迎了上去。。
“姑奶奶回来了。姑娘和哥儿都不在,出去玩儿了。”
贾滟有些意外,绛玉是小孩儿心性,爱玩倒没什么。黛玉平时都是喜欢清静的,怎么也出去玩儿了?
小丫鬟笑着说:“刚才三姑娘过来了,说要去太太那边,问姑娘和哥儿要不要一起。”
难怪,原来是探春过来了。
贾滟于是又去了荣禧堂。
荣禧堂是王夫人和贾政的住处,正房由三间上房并在一起,是贾政平时会客用的,王夫人则在东边的耳房起居。
贾滟去的时候,王熙凤正在和王夫人拆来金陵的书信看,王熙凤不识字,所以王夫人正低声念着书信。
见贾滟来,王夫人将手中的信放下,笑着起身,“姑姑怎么过来了?”
“刚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两个玉儿也没在家,院里小丫鬟说他们到舅妈处玩了,便过来看看。”
王夫人让人看茶,让贾滟在炕上坐,说道:“姑姑来得不巧,两个玉儿刚被宝玉和姐妹们带着一起去花园斗草了。”
贾滟扶额,神色既莞尔又无奈,跟王夫人说道:“平日习惯了他们在身边叽叽喳喳,今日忽然落得清静,反倒有些不习惯,想早些见见他们,谁知总是这么不巧,他们前脚走,我就后脚到。”
王熙凤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姑姑就跟我似的,平日操劳惯了,一时清闲,反倒空落落的,不知该怎么好了。姑姑且放宽心,丫头婆子们都跟着呢,姑娘哥儿都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我倒不是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差池,只是家来没见着,有些惦记。”
王夫人听着贾滟的话,若有所思,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在别处。
贾滟觉得应该是跟她刚才进来时,王夫人念的那来自金陵的书信有关系。既然两个玉儿不在,她也不好打扰。
而这时,周瑞家的进来,跟王夫人说:“舅老爷那边来了人。”
贾滟顺水推舟,“舅老爷那边来了人看嫂嫂,我便不叨扰了。”
王夫人没有留贾滟,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嫁到贾府来的时候,贾敏尚在闺中。
不愧是史太君嫡出的女儿,贾敏不仅模样出挑,性情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贾政也很疼爱这个妹妹。
只是人跟人之间的相处还需要讲究缘分,王夫人的内心对贾敏不太喜欢,如今对贾滟,也说不上多亲热。
她站起来,让王熙凤帮她送贾滟出去。
王熙凤陪着贾滟出门时,便见有两个穿着绸缎衣裙的妇人在周瑞家的引领下走过穿堂,两人见了王熙凤,跟着周瑞家一起站在旁边,向王熙凤行礼。
王熙凤跟贾滟走过穿堂,出了荣禧堂的大门,才跟贾滟说:“那是舅舅家派来的管事媳妇,来陪太太说话的。”
贾滟想起刚才王夫人心不在焉的模样,问道:“我看方才嫂嫂有些心神不定,是金陵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说起这个,王熙凤就叹了一口气,挽着贾滟,“金陵家中倒是没什么事情,是太太和舅舅的胞妹薛姨妈家里出了事情。”
贾滟:???
薛姨妈?
薛宝钗家的那个姨妈?
贾滟侧首,看向王熙凤。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先前太太拆信的时候,我不在,是探春丫头过去跟我说,太太看了金陵来的书信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嫂子见太太不好,便带着宝玉和几个姐妹们到花园玩。我原先也担心金陵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便赶到荣禧堂。”
“既然不是金陵家中有事,太太何故失态?”
王熙凤左右看了看,说:“是薛姨妈家的儿子薛蟠,这小子因为父亲早逝,姨妈对他百般宠溺,不知天高地厚。姨妈本是要带他进京的,谁知在进京前在拐子那里看中了一个小姑娘,买了人家。谁知那小姑娘早就被拐子卖给了当地一个叫冯公子的小乡绅,两人一时谁也不让睡,便打了起来。薛蟠行事冲动,指使身边奴才将人打死了。”
谁知那冯公子虽然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却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奴仆。
主人平白无故被人打死了,岂有轻易罢休的道理?
奴仆一怒之下,将薛蟠告到官府。
只是薛家是皇商,财大气粗,又背靠王、贾两府,官府名义上受理此案,却一直无人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