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桢(80)

霏把脸贴在瓷坛上。“真凉。”她轻轻说。莲华悲哀地看着她，“你专程来，就为了这样对我。”

她笑，“我等这一天，等他死，等了多少年。”

“你从来不告诉我你这么绝望。”

霏眨了眨眼，“可是你知道，所以我恨你。你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爱你，但是你选择伤害我，拥有他。一个女子的自尊和信仰有多么脆弱，你从来都知道。就像打破这瓷坛一样轻易，你打破它，毁灭我。

二十年前我就认定了你。

十年前你就毁掉了我。

“可那之前，爱，或者恨之前……”莲华咳了几声，摇头，“在那之前，我们都是樱。霏，你难道不明白，我们没资格考虑太多，得到太多。”

“我没有你那种自觉。”霏微笑，“别跟我提责任和义务。在樱组副领队之前，我只是我。我们在一起二十年，别告诉我你还不明白我。”

“那你要杀了我么。”

霏笑着，“别以为我会把你们两个葬在一起。”她揭开封口。莲华变色。霏掏出一把粉白骨灰，轻轻洒进风中。

莲华短促地叫了一声，陡然跳起来。霏一脚勾上他足踝，姿势巧妙无声，绊得他重重摔在她脚下。

莲华倒下时瑶二和葵同时一惊。再不能忍耐，示意夜一和春桢自后方包抄。两人自正面靠近。

霏跪下来，抬起莲华痛得惨白的脸，吻他的唇，轻轻说，“我允许你把这痛苦赔给他。”

但我要你的命。

她用枪口顶紧莲华胸口，莲华咬牙忍耐，伸手想触及她手里的骨灰坛。霏轻巧避开。

葵推了瑶二一把，两人齐齐抢上。那美女抬头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心寒。她笑起来柔媚如猫，陡然受惊一瞥却成了暴怒的野豹。两个大男孩分明看出她眼里血色的饥渴，是多年训练加上杀手经验，蒸焙成眩目天性。

她抬枪指向男孩。莲华伸手去抓倒在身边的手杖。霏一脚踩住他手腕。

刷一声利刃惊风，匕首擦霏脸庞而过，钉上廊柱。她躲得巧，只削断几根长发。夜一迅速挡在春桢面前。瑶二趁这机会脚步滑动，自身后去抢霏手里的骨灰坛。

一枪逼开夜一和春桢。霏回手便指向瑶二。葵无声无息滑出柳叶刀，直刺她后心。霏躲开他，一枪没击中瑶二，迫不得已跳开一步。葵看一眼莲华确定无恙，霏的枪却指上他。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男孩们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霏开口。他们突然发现这嗜血女子声音极动人，天真甜美如少女。

“佟，你还有这么多小朋友。”

莲华撑着手杖站起，苦笑，“别伤这些孩子。”

“我有足够的子弹呢。”

霏笑着，摇了摇小瓷坛。枪仍指着葵。“选一个，佟，选一个。”

“……别这么残忍。”

“十年前我也这么求过你。”霏微笑，“……可是你还是只要他。我再也不能相信你。选一个吧，让我看看，你还能多无情。”

莲华凝视她，轻轻说，“这一次我选你，可不可以。”

霏怔了怔，说不出话。

瞬间陡然锐响破空，匕首自身后射来，擦伤她手腕。她一声低呼，持枪的手一抖。

刷一声长剑出鞘。

霏厉声尖叫，“佟莲华！”她用力掼出骨灰坛。枪声响起。

子弹同时自远处射来，竟是瞄准春桢。夜一抱住春桢滚翻，踢开客厅茶几挡枪。瑶二抬头寻找这意外杀手，射击却停止。

刹瞬之间，天旋地转。

莲华出其不意，一剑刺中霏胸口。霏尖叫。骨灰坛落地，砰然摔碎。葵脸色大变，莲华一手拽他到身后，他察觉莲华瞬间崩溃的颤抖。霏胸口血如泉涌。她镇定自若，枪口对准莲华，冷不防一声脆响，头顶风铃被匕首击碎，碎片纷洒。

只这刹那干扰，有人一枪射中她手腕，继而膝弯。

葵欢喜地大叫，“Inuki！”

Inuki冷冷说，“废话。”一边用枪指着个人额角。

春桢看着那人，不由得愣住。

葵用力扶住莲华，瑶二也冲过来帮忙，看着葵，“干得不错。”

那瞬间多亏葵有急智，拔下钉在身边廊柱上春桢的匕首，射中风铃。

莲华已站不稳，瑶二想扶他回去，他却挣扎着跪下来。满地骨灰粉白。他怔怔凝视，忽然无力微笑，低低说，“对不起。”

阿玉，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会为他舍生忘死。”霏轻轻咳着，嘲讽地笑，她放开手看胸口伤处，温热鲜血结成细小泡沫。

她绝望地轻叹口气。“你到底还是为了樱组……你做的没错。”

莲华听而不闻，他想去触碰骨灰，指尖抖得落不下去。霏望着他，声音渐低，血洇透半身。她保持完美微笑，“算了……你没必要伤心，那不是他的骨灰……相信我。”

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而你也是一样。

你这该死的，诚实得接近残忍的男人。

可是我却爱你。

她软倒下去。蝴蝶般美丽睫毛轻轻扑簌一下，再不动弹。

有人轻轻鼓掌。Inuki古怪地看着这家伙。被枪口抵住额角，他仍笑得若无其事。

春桢瞪着那人，嘴唇微微发抖。

莲华面无表情地看了霏一刻，抬头，低弱而清冷地叫了一声。

“好久不见。孟。”

三十九 明开夜合

三十九 明开夜合

莲华轻声说，“是你搞的鬼。”

夜一暗中抓紧春桢，以防他有什么举动。

医生推推眼镜，好玩地笑了笑。枪早被Inuki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