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桢(81)
“好久不见，佟。你的伤好点没有？”
莲华挣扎着起身，站得笔直，脸色惨白。他用力抓着葵肩头，葵很痛。莲华自己却无所觉，葵也不敢作声。
孟予琛静静同他对视。莲华一言不发。两人心知肚明。
你告诉她我在这儿。你怂恿她来找我。
孟轻轻说，“谁让你日子过得那么自在。”他看一眼身边的Inuki，微微一笑。“你该不是什么都忘了吧。就算人死如灯灭……”
葵倒吸一口凉气，倏地瞥一眼夜一，夜一面无表情，也正冷冷看他。
莲华沉默半晌，“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知道你不会饶我。我也根本没想溜。就算你现在是只病猫，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念在同是筇园出身，兄弟一场，你好歹答应我一件事。”
莲华轻咳了几声，“你说。”
“LON的规矩从来都是一命换一命，虽然我这条命不值钱，好歹求首领大人你保一个人平安。”他安然微笑，“你……知道那是谁吧。”
莲华盯着他的眼睛，“你刚才明明想杀了他。”
孟轻松地回答，“刚才我还想霏杀了你呢。”
春桢咬牙盯着他们，颜色如雪。
孟耸耸肩，“我能为阿玉做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件事。”唇边浮上一丝嘲讽，他低声说，“可是好歹我还能为他做点事。”
说完这一句，他身体突然一阵痉挛，Inuki迅速抓住他，手指探上脉搏。孟竭力推开他，跌跪在地。眼底和唇边都涌出鲜血。
莲华瞪着他，上前一步，脚下一绊，身子陡然软了，再站不住。葵大惊，莲华撑着他慢慢半跪下来，依然看着孟，“你这是逼我……你就有这么恨我？”
孟冷笑，轻轻说，“这次我总比你早见到他……他是我的。”
葵从未想过会在莲华脸上看到那种表情。抑或他根本没了表情。一阵寂静后他陡然剧咳起来，按住嘴唇，双颊涨得血红，脸色却如纸。
孟仰头凝视夜一和春桢，他已经说不出话，只微微一笑。
“我不会和你一样。”
春桢一抖，看夜一，夜一声音轻柔，注视着孟的眼睛。春桢清清楚楚听到他那一句。
孟勉强笑了笑，疲惫地伏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
Inuki慢慢收起枪，面无表情地对双胞胎下命令，“报警。叫人来收尸。”他走过去，帮着瑶二扶住莲华，莲华半靠着瑶二，咳声闷在掌心里，一阵急似一阵。Inuki皱眉，小心翼翼拍他，“你没事吧？”
掌心落在莲华肩上，他猛然一抖，突然攥紧始终未脱手的剑柄。
——“我好歹还能为他做点事……”
——你呢？
“大叔你还好吧！”
葵看着他狭长无光的眸子，担忧地叫了一声。莲华又是一震，茫然转头看他，又看近在身边的Inuki。
Inuki静静盯住他的瞳孔。对视半晌，莲华缓缓放开手，长剑滑落。他身子一栽，沉沉坠下去，一口血无声漫出指缝，点点滴滴洒进阴影。
这一刻Inuki没有扶他，任他摔倒在两个孩子身上。
葵猛然抬头注视Inuki。教官妩媚脸孔上凝霜般的神色，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葵绝望地想着。
大叔惨了惨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莲华低低自语，“阿玉，你到底还逼迫了多少人……你到底要多少人为你殉葬才够啊……”
他忽然轻笑起来，薄唇血染，挑出一丝似是而非弧度。
你让所有爱你的人都得不到。
所有人却都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包括你吗？佟莲华？”Inuki冷冷地问。
葵打个寒颤，抬头。
“你要的话，我成全你。”
葵失声叫了出来，“Inuki！”
“我在问他呢。”Inuki一把推开挡上来的瑶二，顺手拾起莲华的剑，剑锋一挑，勾起莲华脸庞。“回答我，佟莲华。你想跟孟予琛一样吗？”
莲华静静同他对视，一言不发。眼睛的颜色愈深，几乎和瞳孔融在一起。他只是笑，又一口血喷在Inuki脚下。Inuki拧着眉尖，握剑的手向前送了送，抵在他喉头。
“你们都疯了吗？”
春桢一抖，眼看葵对着Inuki和莲华吼叫起来。他抬手拨开长剑，冒冒失失抓住莲华的肩摇晃，“大叔，你清醒点好不好！喂，大叔！”
瑶二咬牙，吸气，低低说，“你要把他摇晕了。”
葵可怜巴巴地抬头看Inuki，Inuki瞪着他，葵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煞是精彩。
Inuki手腕一转，捏住剑尖，将剑柄送到莲华眼前。葵张大嘴看他。
他轻轻说，“你是不是想给雒玉宠报仇……我也可以成全你啊。”
春桢瑟瑟地抖。夜一握紧他的手狠狠用力，这当口也不在乎他痛。他只想他千万镇定。
孟的表情极安详。忽略七窍斑驳的血迹，他唇边甚至有一丝笑。
“我不会像他那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夜一低低地说。春桢的手冰凉。
……是的，而你也永远不是你的哥哥。
“Inuki不要！”
葵想跳起来，又不敢放手，莲华一言不发只是抖，也不知是痛是怒是惊是恨是无心。葵抓紧他，这次却是怕他有所动作。
莲华低低笑着，一咳一串血丝。
“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个最没用的人。”
Inuki轻嗤，劈手掼下长剑，转身就走。瑶二肩头一松，回身推开葵，“还不快放平了他。”
医生飞快赶来。检视过之后神情严肃。显然不容乐观。虽不敢对莲华说什么——事实上说了也没用，他几乎已半昏迷。早先外伤加上车祸，肋骨断裂成叉直戳在肺里，本来难愈。激烈运动再加剧咳，复发也是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