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433)
斐守岁含糊声音:“为何不看?”
“是怕你……”
“我会疼?”
“是,会有极刑。”
“你是知道了,我却不知,那还不如极刑,”斐守岁阖上眼帘,他开始注意愈发靠近的真相,“别停下来。”
槐树说。
石头屏气:“嗯。”
“不必心疼。”
“嗯……”
“那是我的过去,正因早成云烟,痛与不痛都无关紧要。”
说着安慰的话,陆观道却听着不是滋味,他替斐守岁难受起来。
说:“就算是过去,也不是非要看明白,看清楚。”
“哦,你不愿带我走了?”
“不,要走的。我们去人间,不留在这里。这儿不好,没有生气,种的花也都金贵。那花儿摘不得,那草地也坐不得,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开,再看花谢,绿色的草黄了好几次,怪得很。”
“嗯,你看着花了?”
“看着了。”
“摘了吗?”
“想摘的,想留下给你看,但是被月伯伯挡了好几次。在很久之前,你走的时候,见素走的时候,我一个人跟着月伯伯,在他的宫殿待了段日子。”
斐守岁听到别的故事,不由得抬起精身:“你继续说,我想听。”
“好,”
陆观道走向心识的大门,说道,“那段日子,我整天闲着,又被月伯伯改名换姓,所以没人识得我。”
“嗯。”
“不过我也没有出过镇妖塔。”
“这么说,你见到了外头的世界,很开心?”斐守岁。
“不,”
陆观道否认了斐守岁的话,他站在门前,“你走了,我见不到你,所以整日闷闷不乐。你用火孔雀的羽毛困住我,我看着你走,又没法阻止。”
“……嗯。”
陆观道用手一推,那心识的门就向外一开。
同辉宝鉴镇妖塔的故事如风,吹在两人面前。
是晚春浓绿的颜色,混合着玉手与锁链,丁零当啷的声响,融入斐守岁心识的宁静。
斐守岁睁开眼,转头去看。
陆观道借着面前的一幕,说道:“就是这样,我才提不起精神。是因为我就差一点,就能拉住你的手,可你却松开了。”
眼前。
是血肉模糊的画面。
殷红的光打在斐守岁脸上,他听着陆观道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话,却见那被火孔雀束缚,脸颊、手掌、臂膀与双腿都被割出血的陆观道,正冲破小屋的阵法,朝他跑去。
第222章 不忠
“大人——!!!”
陆观道撕心裂肺地呼喊,冲破这端幻境的两人。
斐守岁有些不适应,他身侧一个,那画面又是一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索性抱着他的石头有温度,不会让他认错了人。
听幻境里的陆观道大吼:“大人,您拉住我的手,拉住就好了,就不用去高台,不用受什么天雷火刑!”
可金塑与玉手不长眼睛,祂们仍旧拖着斐守岁,朝那镇妖塔大门走去。
人偶一般。
幻境里的斐守岁,头坠在地上,被玉手拽着一条腿,往外拖。
血红的痕迹,不知是槐妖的,还是他人。
斐守岁的头颅,不断碰撞镇妖塔的石板与妖尸,咚咚咚的声音,响在寂静,没有喘息的高塔。可惜守岁再也听不到了,他被假神封上了五识,关停了痛感,双眼漆黑。他看不到被掏心的花越青,奄奄一息地往前爬,他也看不到一半翅膀被天雷劈焦,无法动弹的黑乌鸦。
幻境外的斐守岁却无比心焦,脑海不断注入头颅碰撞石板的声响。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里有他自己的呢喃:“这条路真不好走……也不知见素后悔了没……”
见素。
顾扁舟呢?
那一身绯红的仙官……
看到了。
很容易,就在灰黑白三种色彩里找到一抹红。
是溅开来,如花一般的颜色。
斐守岁默默偏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昏暗的镇妖塔,斐守岁略一眼这触手可及,但又遥远的过去。不知天庭意欲何为,是想让他再当守牢人,还是……惩罚他的罪孽,去做那牢中的一棵枯树。
斐守岁为了不看顾扁舟的惨状,低下了头。而那乱石堆里,又是一滴大红的颜料闯入他的视线。
那一点,是陆观道。
身着火孔雀衣裳的陆观道被折了腰身,赤红的孔雀尾羽连接着他的肋骨与皮肉,分不清是血还是破碎的衣料。
陆观道一整个身子被大刀斩断,尚有皮肉,堪堪在藕断丝连。
幻境之中的异香,因主人流血而失控,可治疗了见素,治疗了一黑一白,却无法救治那个早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的斐守岁。
那棵槐树什么都无法感触。
斐守岁:“……”
身侧的陆观道微微叹息:“是我自己作的。”
“什么?”
“你忘了?”
陆观道俯身,用脸颊蹭了蹭小斐守岁的额头,“你说这火孔雀我挣脱不了,但那时的我想见你,发了狠,不信邪地偏要试一试,才落得一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人儿的长发拂过斐守岁,斐守岁缩了下身子。
老妖怪敏锐地闻到一丝异香,或许是陆观道故意为之,或许是那一头的香冒了出来,试图找到无法开口的自己。
“你说得对。”陆观道。
“我?”
“嗯,”陆观道点头,“是很痛,火孔雀也确实难以挣脱。”
“……”
“但我跑出来了,我看到你要被神带走,我就扯下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