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约也是临时决定的。”
祝恒对贺兰遥说,
“穆时被种下主仆蛊,无法违抗他,所以他在朝正道耀武扬威呢。”
“不管是让穆时玉石俱焚,还是想其他办法,总得有时间才行……魔道如此紧逼不放,正道连反抗的馀地都没有。”
贺兰遥捏著战书的手收紧,纸页都被他捏出瞭褶子。
“没法拖延吗?”
贺兰遥追问道,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让莫嘉志劝他?派人去和他谈一谈?总之不要开战……”
“劝他也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开战对魔道有什么坏处吗?没有坏处就劝他,相当于自曝卧底身份。”
祝恒将战书拿回来,说道,
“至于和他谈……他这个人很谨慎,不管我派谁去,他都会怀疑和谈之外别有动机,若真被他发现正道是为瞭拖延……别说为正道争取时间,派出去的人都不一定能回来。”
贺兰遥有些慌乱。
但是,他冥冥中又有一丝感觉,他稳住心神,抬头看著祝恒,眼神很是清明:
“真的没办法吗?”
不待祝恒回答,贺兰遥继续问道:
“如果真的没办法,祝阁主找我说这么多,是为瞭诉苦吗?”
祝恒与贺兰遥对视片刻,眉眼间漫上笑意。
“有一个人,被怀疑的概率极小,被杀的概率也极小。”
祝恒轻阖睫羽,稍稍遮住眼中情绪,
“因为他很弱小,承担不起重量,正道不会、也不敢将重任交给他。他去往西州,多半是出于自己的意思,正道怎么会让一个凡人前往西州呢?”
“魔尊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应该也不屑于杀他和折磨他……人遇见一隻蝼蚁,不一定非要跺一脚去踩死,不是吗?”
贺兰遥退后一步,警惕地望著祝恒:
“祝阁主,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分不清楚。”
“需要时间是真。”
祝恒对贺兰遥说道,
“无论筹划何事,都需要时间。为穆时想‘玉石俱焚’之外的办法,自然也需要时间。”
贺兰遥低下头,从口中呼出一口气,心髒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捏著,身体有些颤抖。
贺兰遥问道:“我要怎么做?”
“正道没有派给你任务,你是自己跑去西州的,那么,你寻他,自然不能是为瞭正道,为瞭大义,你要为私情——”
祝恒压低瞭声音,认真教导,
“你要用你的感情,穆时的感情,他的感情来绊住魔尊的脚。”
贺兰遥已经见识过兄妹相杀,道:
“如果他真的爱权力胜过爱妹妹呢?”
“他爱权力当然胜过爱妹妹,不然他早就放弃当魔尊,和穆时一起隐居瞭。”
祝恒抬起手,拍瞭拍贺兰遥的肩膀,
“但是,如果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还算重,有些事情,稍稍推迟一些做,应当还是没有问题的。”
贺兰遥点瞭点头。
“我知道你会骑灵兽。”
祝恒放下手,说道,
“但是,骑灵兽显得犹有馀裕,魔尊说不定也会追究一下是谁给瞭你灵兽。骑马才会显得比较无助。”
贺兰遥道:“祝阁主真是诸事算尽。”
“不用好每一个棋子,是赢不下这种生死之局的。”
祝恒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你回头可以找我算账,怎么算都行,隻要你帮我把这一局棋下赢。”
“我哪有本事找您算账?”
贺兰遥摇瞭摇头,从祝恒身侧走过,
“您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事情瞭吧?那么我出发瞭,此地距离极乐宗遥远,我得赶在魔尊的兵将集结出门前赶到。”
“等等,把剑带上。”
祝恒从包袱中抽出殒星剑,递给贺兰遥,
“孤身一人赶赴魔窟,带点防身的东西才好。”
贺兰遥几乎要气笑瞭:
“我在极乐宗防身?”
祝恒似乎没感受到贺兰遥的怒火,解释道:
“多做点无用的挣扎,也会显得更可信些。”
贺兰遥拿上剑,快步走过走廊,踩著木头楼梯下楼瞭。
他怕自己在这裡再多留一会儿,就要气得自己给自己掐人中。
没过多久,祝恒从贺兰遥的屋子裡出来,也下瞭楼。他走到林桑储身边,看著骑马远去的贺兰遥,抬手摸瞭摸脖子。
林桑储问道:
“师父脖子不舒服吗?”
祝恒摇瞭摇头,答道:
“体验下脑袋还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
林桑储沉默片刻,问:
“正道还没到必败之时,您也不用这么悲观吧?”
祝恒回答道:“你不懂。”
他说林桑储不懂,但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他上楼,走到茶室裡。
茶室裡那张拼起来的长桌上,铺开瞭一卷地图,上面用细细的朱笔标记瞭刹天阵的每一个阵眼。
他伸出手,身边的窗户敞开,一封信穿过窗户,被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他敞开信件——小阵眼,五十七,正常。
他拿起一支搭在砚台上的黑笔,在地图上将第五十七处小阵眼描成瞭黑色的。
时间渐渐逝去。
初六即将过去瞭。
茶室地图上的所有红点几乎都被描黑。
穆时和明决也从东边回来。
“十一个时辰多点。”
穆时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在灵族身上,效果果然会打折扣啊。你说我哥会不会天赋异禀?血虹针在我身上起效十一个时辰,在他身上就隻有六个时辰瞭。”
明决否定瞭穆时的想法:
“你好歹也是摸到渡劫期边缘的人瞭,和他的差距应当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