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低下头,用纤长的手指去拨挂在腰间的朱玉, 她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哀伤, 但很快,她就将情绪收起, 又变成瞭纹风不动、四平八稳的模样。
穆时刚拨过朱玉的手挪回桌上, 两手交握,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她说道:
“三师叔,我想去一趟天机阁。”
孟畅没有拒绝她,他知道, 穆时这不是在和他商量,隻是在通知他。
穆时已经是渡劫期大能瞭,上天入地,来去自如,宗门的禁制困不住她, 宗门的人也拦不下她。别说天机阁,就算她要去闯幽州, 孟畅也拉不住她。
孟畅也明白穆时为什么要去天机阁:
“你还是在纠结贺兰公子的事情?”
“是啊,我隻知道他救瞭我的命,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救我的,也不明白祝恒是如何设计他的。”
穆时仰起头,叹瞭一口气,说道,
“我总得弄明白,我的救命恩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孟畅沉默片刻,才说道:
“你去吧。”
“隻是……”
孟畅的话语顿瞭顿,说道,
“穆时,无论能不能问明白,你都要从中走出来。不要像你师父一样,因为你师祖的死,钻瞭一百八十年的牛角尖。”
穆时颔首,道:“我明白。”
孟畅从袖中拿出一块黄杨木木牌,递给穆时:“宗门禁制的通行符,永久的,想用多少次都可以。”
穆时将孟畅的手推回去,说道:
“我不需要这个。”
孟畅抓住穆时的手,把木牌塞进她手心,十分疲惫地说道:
“小祖宗,我知道你现在进出宗门就和翻自己的院墙一样简单,但你好歹也是峰主瞭,尊重一下宗门禁制吧,别带坏瞭别的弟子。”
无论在哪裡,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裡”,穆时现在受人崇敬,而且穿过宗门禁制这事很有技术含量,很可能引起崇拜她的弟子争相效仿。
宗门裡尚且没有有本事穿过宗门禁制的人。所以,如果有人效仿她,多半要被抬进丹心峰,还会给执法峰添乱。
“好吧。”
穆时接过黄杨木牌,
“我给禁制一点面子。”
孟畅愣瞭一下。在他的印象裡,穆时一向很轴,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更改。而今天,她似乎变得好说话瞭很多。
穆时拎著木牌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身上的钱够用吗?”
孟畅不怎么放心地叫住她,
“出门在外,身上钱不够可不行。”
穆时对钱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寡淡:
“应该够用,不够用的话,我去一趟天城赌坊就够用瞭,你不用操心。”
孟畅:“……”
孟畅连忙从身上翻出几张大面额的银票,塞进穆时手裡,不放心地嘱咐道:
“这些应该够瞭,要是你真的花完瞭……进赌坊就不必瞭,你小师叔现在就在天机阁呢,直接找他要钱。”
穆时捏著银票,不解道:
“能祸害祝恒的荷包,为什么要花自傢人的钱?”
“……哎呀,这不是祸害谁的荷包的问题!”
孟畅一拍大腿,对穆时解释道,
“你是太墟的门面,你能代表整个太墟,知道吗?进赌坊这种事不好,是污点,要是传扬出去,你和太墟的形象都要坏瞭!”
穆时实在不想再听孟畅囉嗦,点头答应:“好好好,不进赌坊,不进赌坊。”
嘴上答应,哄哄他而已。
到瞭天城以后,她想干什么,孟畅管得著吗?
穆时拎著黄杨木牌往外走,走瞭没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
“球球还在问剑峰,你记得派人过去照顾它,接走也行,总之晚上要陪它睡觉,没有人在的时候,它总是会呜呜地哭。”
“行行行。”
孟畅小声嘟囔著,
“这狗过得比人都好瞭。”
穆时笑瞭起来,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主人渡劫,鸡犬升天嘛。”
说罢,穆时转身离去。
她离开主峰大殿,踩著碧阙剑起飞。
从主峰大殿飞往南侧的正山门,路上要经过外门的天云坪,今日天色好,那些还在打基础的外门弟子,被外门讲师带到瞭天云坪上来学习内经。
因为答应瞭孟畅要给宗门禁制一点面子,她不能从高空随随便便地飞出去,必须要走正门。为瞭走正山门,她在经过天云坪的时候,就已经降低瞭飞行高度。
外门弟子瞅见瞭她。
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激动地问:
“谈老师,那是穆仙君吗?”
穆时很好认,全修真界隻有她会用碧色的无刃剑。隻要看到碧玉质地的无刃剑,那保准是穆时没跑瞭。
站在旁边的男孩喃喃道:“宗门之中,若无要事,是不可飞行的啊……”
“你到瞭穆仙君的境界,别说在宗门内飞行,你隻要不把宗门拆瞭,做什么都行。”
“真好啊……”
外门弟子豔羡道,
“我也想像她那样,御著飞剑,飞得又高又快,可是我连独木桥都踩不稳……像她那样飞,我一定会掉下来摔死的。”
负责讲课的谈嘉安慰道:
“别怕,学剑之前,都要学步法的。掌握瞭步法,别说独木桥,就算是走钢丝,也不会掉下来。”
穆时抵达渡劫期后,御剑的速度比从前更快瞭,她巳时初离开瞭太墟仙宗,午时初就已经抵达瞭中州天城。
在祝恒的筹谋佈局下,天机阁这个本该最先被魔尊拿下的门派完好无损,天城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入城的人排成瞭三列长队,等待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