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米粥被盛进瓢裡,又倒进饴长县百姓拿著的碗裡。米粥很烫,但饴长县百姓常年耕种、干粗活,手上磨起瞭厚厚的茧子,端粥碗时没喊过一声疼。
贺兰遥在一旁义诊。
他很习惯这种场面,对百姓也有著十足的耐心。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仔细解释瞭一番,他还扣缴瞭两个百姓从粥蓬裡拿到的咸辣口的小咸菜。
他开方子都是开三份,一份给百姓,一份自己留著,一份给天机阁弟子——他们会将方子整理好,送回天城,等到今晚,天城那边的天机阁弟子就会将药材打包送过来。
穆时那边打粥很快,贺兰遥这边的义诊进行得很慢,迟迟没有结束。毕竟行医是个精细活,一分差池也不能出。
穆时搬瞭个板凳坐到贺兰遥旁边。
贺兰遥开完房子,逗瞭逗患者傢裡的孩子,问:“你要不要吃糖啊?”
穆时侧头看向贺兰遥。
贺兰遥失笑,问:
“穆仙君,你也要吃糖吗?”
穆时想起来自己在白城时,从贺兰遥手裡打劫的那两块糖,皱著眉捂住瞭嘴。
贺兰遥见穆时这样子,马上就明白瞭她的的顾虑。
“这次的糖不粘牙。”
贺兰遥对穆时说,
“在天城买的,有牛乳糖,还有叮叮糖,叮叮糖是麦芽糖做的。”
穆时这才对贺兰遥伸出手:
“给我颗牛乳糖。”
贺兰遥直接抓给她一捧。
穆时剥开糖纸,裡面的糖不是白色,有些微黄,应该是牛奶熬煮久瞭的颜色。她把糖放进嘴裡,牛乳味和甜味交织在一起,不分你我,还挺香的。
贺兰遥一直在忙著给百姓看病,快到傍晚瞭,也没得到闲暇。
“你去吃点东西吧。”
穆时拍瞭拍贺兰遥的肩膀,说道,
“这边你不用管,我帮你看病。”
贺兰遥并不担心穆时会不会看病,她是个修士,跟著明决耳濡目染,看病说不定比他强得多。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裡——她是个修士。
“……你开药的时候要小心点。”
贺兰遥不放心地叮嘱她,
“面对那种医不好的病患时,要开凡人找得到的药,不要开那些灵草灵药什么的。不然以后再犯病时,他们找药会很困难。”
穆时把他挤开:“我知道。”
贺兰遥不太放心,从天机阁弟子那裡要瞭一碗粥,坐在穆时旁边,就著最简单的萝卜咸菜吃粥。
除瞭贺兰遥外,穆时、祝恒和天机阁弟子谁也没碰这粥,他们是修士,不吃不喝也能活的修士,不能碰送给百姓的食物。
贺兰遥还没吃上几口粥,穆时已经诊瞭个病患。
贺兰遥拿过药方,对那位病患说:
“老爷子,这药方裡有种药没有瞭,我和这位仙……姑娘商量下找什么药来替,你先去旁边稍等片刻可好?”
老人傢被傢裡人搀走瞭。
穆时转过头问贺兰遥:“什么药没有瞭?”
“穆仙君,你过一来下,来这边。”
贺兰遥放下粥碗,拿著药方往粥蓬最裡面走。
穆时跟瞭上来。
确定饴长县县民听不到他们谈话后,贺兰遥拿著穆时开的药方,说道:
“穆仙君,你不能这样开药。”
穆时歪瞭歪头,问:
“为什么不能这样开药?这副药治病很有效果的,也没有凡人难以找到的药材,有什么问题吗?”
“是很有效,吃完后会严重腹泻,这样能迅速排毒,但是很容易发高热……”
贺兰遥侧头看瞭眼在粥蓬外面等待的老人傢,说道,
“那老爷子应该有七十岁瞭,这个年纪,腹泻再高热,很可能就直接走瞭。”
药效显著是件好事,但如果显著到把患者直接入幽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瞭。
穆时抱著手臂,稍稍垂眸,似乎是正在琢磨贺兰遥对她说的话。
贺兰遥对穆时说:
“穆仙君,给身体不够壮实的人开药,还是开温和点的吧。”
穆时放下手臂,放松瞭肩膀,半是抱怨半是感慨地说道:“好麻烦啊。”
贺兰遥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说道:
“毕竟那是凡人嘛,凡人,尤其是老人和幼童,就是需要细致呵护的。”
“义诊暂停一会儿吧,你不要管瞭,等我吃完粥再给他们看,小半刻就差不多瞭,不用等很久的。”
穆时点瞭点头。
贺兰遥回去改药方去瞭,顺便找他的粥碗。
祝恒走到穆时身边,问:
“被批评瞭啊?”
穆时问:“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隻是很难想象你会接受批评。”
祝恒低下头看著穆时,说道,
“我听说你在太墟是小霸王,说一不二,无论长老怎么批评,你都不会改的。”
“这和我是不是小霸王没关系。”
穆时看向远处那些衣服打著补丁的县民们,说道,
“有些话可以不听,有些话必须听,不能堵住耳朵。我义诊开方是想要救人,要是反而把人害死瞭,这算个什么事?”
天很快就黑瞭。
天机阁弟子已经把第一批药从天城送瞭过来,贺兰遥的义诊却还未结束,他手边放瞭厚厚的一打处方,等天亮后,天机阁弟子会依著这些处方送来第二批药。
穆时把蜡烛放进灯罩裡,将灯挂到粥棚上。她没有踩椅子或桌子去触碰粥棚,是直接将灯用灵力托起来瞭。
在粥棚外面你追我赶的小孩们都停瞭下来,张著嘴巴看穆时挂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