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内侍的风骨气节也值得敬佩。
内侍闻言,感激涕零,执瞭一礼:“劳烦侍中,寻一处风水好的安静地界,让宴公入土为安,也算是告慰宴公在天之灵。”
“你这个请求,我怕是做不到……”内侍闻言,脸色刷得一下全白瞭,又听侍中道,“因为兴宁尚有血亲在世,你放心,他的尸骨我必会亲手交到他遗霜手中。”
内侍心情大起大落,差点儿吓死。
但听到宴安血亲还活著,喜不自胜。
又行一大礼:“好好好,如此奴婢就放心瞭。奴婢覥颜,替宴公向侍中拜谢!”
说完,准备趁著夜色回去。
侍中忙阻拦:“你回去作甚?”
倒不如跟著他们一傢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此有恩义的内侍,不比郑乔更该活著?
内侍婉拒瞭侍中的邀请,低声道:“奴婢能出来,多亏几个同僚帮忙掩护。若是到瞭时辰不回去,恐会连累他们。侍中无需担心奴婢,是非祸福,皆是命数啊……”
看著这个小内侍,侍中一时哑然。
内侍走到门口停下步子,转身向侍中诚挚行礼道:“祝侍中此行,文运长远。”
侍中看著小内侍,还瞭一礼。
小内侍悄悄地来又悄悄的走。
过瞭好一会儿,被躲起来的妻子才出来,看著内侍带来的陶罐,眼神询问丈夫。
侍中神情似劫后馀生。
道:“有惊无险,继续收拾吧。”
终于,一傢人在天光乍破之前,踏著晨雾驶离这片即将被战火吞噬的是非之地。
去陇舞郡必要先渡江,再借道燕州朝黎关。燕州此时都在屠龙局联军手中,而联军多是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高门,少数几个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狠人。侍中在朝中为官,对这帮人的尿性可太瞭解。他可不想刚逃离郑乔这虎窟,又落入这群狠人的狼窝。
侍中夫人提议可以先绕道去她娘傢避一避祸,待郑乔他们战争分个胜负再做打算。
她私心不太想去陇舞郡。
一来偏僻野蛮,异族横行,不是个好去处;二来一傢老小经不起长途跋涉,从此地到陇舞,一路上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麻烦,诸如匪患、兵祸、勐兽,他们如何吃得消?
至于断剑和宴安尸骨……
待一切风平浪静,再送也不迟啊。
奈何拿主意的人不是她。
侍中稍作思索,命令车夫转道寸山方向,他准备赶在郑乔派出兵马之前先抵达。
侍中夫人闻言花容失色,道:“郎主方才不还说屠龙局那帮人是狼窝?既是狼窝,自然要早早避开,郎主又为何自投罗网?”
郎主不是说寸山被骗走瞭?
夫人深居内宅后院,自然不知道外头的局势,侍中耐心跟她分析:“夫人不知,计骗寸山的主谋就是陇舞郡守沉幼梨。沉幼梨帐下有谋臣康季寿,康季寿跟兴宁又是至交。因此,宁燕去陇舞郡应该是兴宁的意思。”
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郎主意思,咱们可以找这位沉郡守,将兴宁骨灰和郑乔断剑托付给康季寿,由他再转交图南?”
省瞭亲自跑一趟陇舞郡的麻烦?
侍中道:“夫人隻猜中瞭一半。”
夫人问他:“另一半是甚?”
侍中垂眸掩住眸底翻涌的精明算计,道:“一旦郑乔兵败身亡,各方势力必然会围绕著乾州、燕州、凌州等地争夺,再掀战火。若不投靠一方寻求庇护,怕是难瞭。”
夫人愁眉苦脸道:“隐居不行吗?”
侍中强颜为笑:“哪有这般容易?”
隐居二字,听著惬意舒心,若无傢底支撑,那日子苦不堪言,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哪裡是没做过苦活儿的贵妇人能习惯的?若有傢底支撑,倒是好点儿,但这个世道讲的是财不露白、富不露相,兵过如篦,匪过如梳,保不齐哪天招来杀身之祸,祸及满门。
要么找一处安定的地方。
要么找一个靠谱的靠山。
当下,先图一处立锥之地最要紧。
侍中选择去寸山,其实存瞭两份心思。若沉棠实力可以,他可以借著冒险送归宴安尸骨的由头,跟康季寿套上交情,站稳脚跟再徐徐图谋。若是沉棠实力不足,他归还宴安尸骨之后就借道转去别处。有康季寿保驾护航,侍中一傢也能安然通过寸山……
屠龙局联军也不会对他出手。
这些心思,侍中都藏进瞭肚子。
隻要还未进入寸山势力范围,侍中一傢就不敢放松神经。郑乔可是个疯子,疯子出尔反尔可太正常瞭。幸运的是这一路上虽有意外,但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一连数日过后,侍中终于看到一座屹立在晨雾后面的阴影,宛若一头安静巨兽趴在地上小憩。
“站住,前方何人?”
一行人还未来到寸山城下,便被一行巡逻兵卒拦截,为首的是一名相貌极具女子气质的年轻队率。两方隔著三四十丈,遥遥相望。侍中安抚妻儿,掀开车帘,弯身出来。
“吾乃康时,康季寿的故友,因傢中遭难,特地来投奔。”侍中拱手道出来历。
侍中没提宁燕名讳。
在他看来,宁燕是投奔康时的“知交遗霜”,沉棠帐下兵马哪裡会知道自傢军师的人际往来?于是他直接提瞭康时的名字。
那巡逻队率果然认识康时,闻言,面上警惕也澹瞭些:“你是康军师的故友?”
侍中道:“正是。”
年轻队率不知何故,面露怪异之色。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来投奔康军师的故友……保不齐跟康军师一样坑主公。这点从祈主簿的交友圈就得到瞭验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