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自傢堂兄再怎么文质彬彬、斯文儒雅,但归根结底还是商贾起傢的徐傢傢主,算计和权量早就成瞭呼吸一样自然的本能。商贾做生意就是要赚钱,最讨厌的就是亏本。
冒著风险帮秦礼,自然也不是做慈善。
借人的钱是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的。
同理,给出去的人情也是如此。
堂兄帮秦先生,本质还是在投资,他看好秦先生在主公帐下的发展,而人情又是最难还清的债。有秦先生这个文,再加上自己这个武,徐氏日后发展会更上一层楼。
有时兄弟俩传傢书,徐诠都替堂兄累得慌:【咱傢挣的钱真的够用瞭。阿兄还这般殚精竭虑,整得好像要吃不上饭。】
徐解冷冷回应:【光有钱,会饿死。】
徐诠这熊孩子懂什么?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大把大把给吴公花钱是为瞭什么?
还不是为瞭摆脱“隻有钱”的窘境?
有些圈子真不是有钱就能硬挤进去的。
也幸亏徐诠天资争气,混出军功,自己有沉君举荐脱去白身,当上河尹郡守,这些年政务做得尚可,境内安居乐业,庶民爱戴他这位长官,将徐氏名声往上抬瞭又抬。
再加上徐氏这些年乐善好施,到处施恩,收养有资质的孩童重点培养,终于经营瞭好名声的同时还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和社会地位。徐氏子弟送去跟名师求学也不再遭受若有似无的鄙夷和冷待,徐解别提多欣慰。
徐诠这混小子不知疾苦。
若不费心筹谋这些,徐氏的钱袋还能是他们的钱袋?这世道隻有钱,真会饿死!
徐诠看著傢书,有些忧心。
【那也不至于算计秦先生吧?】
为何不能诚心相交呢?
徐解就知道自傢堂弟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为兄这么费劲儿能是为谁?还不是为瞭你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若有秦公肃相助,你日后走得才稳。谁让你年纪这么小,军伍往上爬很容易?再说,隻会挣钱对上位者而言没什么份量,徐傢不想隻替人挣钱。】
吴贤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徐解这些年付出真金白银还少吗?
但他在吴贤心中份量还不如寻常谋士,徐解时不时还是会被轻视,也就坐稳河尹郡守才好转许多。这个郡守位置还是沉君给他请的,吴贤此前根本没有考虑过徐解!
倒不是他吝啬,而是排队人多——什么人的份量都能排到徐解这个钱包前面!
如今徐解下定决心改换门楣,便不能在一个大坑跌第二回,钱、权、势,总要沾两个才安全。军功要用命去换的,徐解也怕堂弟哪天马革裹尸,自然要多想想出路。
投资秦礼,交好他,最划算瞭!
因为秦礼是捆绑的大礼包,投资他就等同于投资跟随他身边的一衆部将,包括已成气候的赵奉。最小投资换取最大收益。
徐解甚至敢拍著胸脯说一句——他这辈子做过最以小博大的投资就有两笔,一笔是当年的沉君,一笔就是如今的秦礼。
徐解在傢书对堂弟很嫌弃,直言:【你管好你自己就成,该练兵练兵,该打仗打仗,活下来,其他的交由为兄就行。】
徐诠对这般模样的堂兄见怪不怪。
倒是秦礼对徐解释放善意和正面评价,让他面红耳赤,吭哧瘪肚半天说不出有营养的话。最后他挠挠头,用“军营还有事儿”当借口,屁股著火般逃窜得飞快……
秦礼瞧著这般的徐诠有些意外,好笑摇头:【徐文注的市侩和算计,徐文释是半点儿没学到,这对兄弟倒是有意思。】
老狐狸之间的默契往往不用嘴巴说,他自然知道自己欠瞭徐解多大的恩情,日后少不得慢慢还清。隻要不违背道义,不伤天害理,不是让他帮著二次红杏出墙……
嗯,一切都好商量。
秦礼收下徐解的恩情,不代表他就看得惯后者两头下注的行为,可一不可再二。
毕竟,沉君不是吴昭德,以褚曜祈善为首的一衆文士僚属,也不是天海那帮眼高手低的蠢货……隻要徐解不越界都好说。
褚曜听到秦礼对徐解的评价,微怔过后道:“文注确有游侠风骨,不羁世俗。”
二人是一同去的庆功宴。
战后狼藉,所谓庆功宴不能要求太多。
不过是在废墟之中清理一块地方,升起篝火,摆上食案,配上几盘在战时算难得美食的食物,从主公那边薅来最纯正的美酒,每一桌都配上两坛,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庆功宴简陋却不见简单,褚曜还叮嘱后勤不要吝啬,给每个士兵都加餐,伤兵营的也换上最好的伙食,待战场清点完毕再论功行赏。不过为防敌人残部杀个回马枪,还加强巡逻和戒备。二人到的时候,庆功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除瞭不能动的都过来瞭。
武将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庆功宴还未开始,噪音已经拉满。
“公肃来瞭?”
赵奉左臂吊在脖子上,两条腿断瞭一条,缠著厚重的绷带,身前背后伤口密集,最长一道差点儿将他五髒六腑都掏出来。伤势重,唯一庆幸的是四肢俱全,还能吹牛。
他原本在伤兵营跟大闺女赵葳当病友,听说有庆功宴还有加速武气恢複的美酒,原地表演一个诈尸,单脚跳著让人搀来。
手脚受伤,但他的嘴没有。
碰见说得来的,吹牛不带眨眼。
秦礼叹气道:“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就不能在伤兵营陪著大伟吗?还跑?”
桌上的两坛酒都被喝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