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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23)

“郑乔一朝翻身,御史中丞一傢……不,全族上下都不好过……”

龚氏好歹还帮过郑乔呢,也落得个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更别说御史中丞瞭。

祈善却道:“不止。”

“还有其他仇?”

“郑乔归国前,御史中丞号召门生弟子以及傢族在朝为官的族人,一起上奏恳请辛国国主处死郑乔,而国主也一度迫于压力以及……他对郑乔也有意见,生过杀心的……”

听说奏折都写好瞭,隻等发下去。

隻是郑乔棋高一著提前获知瞭情报,险而又险地将危机消弭于无形,连夜奔逃回庚国。

倘若收到消息再晚些,他就死定瞭。

沉棠:“……”

该说什么好呢?

“这故事告诉我们斩草要除根,趁其病要其命,能提前下手就提前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祈善听著沉棠一本正经地“汲取教训”,嘴角微微一抽,但又说不出哪裡不对劲。

刚呷瞭一口茶,却听茶肆外传来犯人泣血般的哭嚎,紧跟著便是犯人带著哭腔的大骂:“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郑乔,你这个头钱价的佞幸,你怎敢如此——你怎敢啊!”

沉棠扭头看向茶肆外。

“又发生何事瞭?”

祈善起身走至茶肆门口低声打听,没一会儿寒著脸色回来,周身气场令人生寒:“郑乔久寻不到辛国国玺,等不耐烦,便下令让辛国国主率领旧臣正式投降……”

沉棠诧异:“我以为已经投降瞭……”

祈善道:“还差个仪式,郑乔最看重这个。”

“输瞭就投降,这不是正常的吗?为何那些犯人情绪反应这么大?那名犯人被打没半条命都硬气没求饶没哭,这么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儿就哭成这样……”

其中必有隐情。

祈善捏紧瞭垂在身侧的双手,喉头滚动,声音带著微不可察地轻颤。他狠狠闭紧眸子再睁开,冷静地道:“国玺久寻不得,郑乔大怒,强令辛国国主禅位给膝下唯一的王姬……”

沉棠用眼神询问:“然后?”

又是改名“重台”羞辱,又是强迫人将位置禅让给王姬,郑乔骚操作还挺多。

祈善神情複杂:“再由王姬行面缚衔璧之礼,袒【身】露【体】,率领百官衰絰舆榇,投降……”

沉棠:“……”

===020 瞎落户口===

沉棠倒吸一口凉气。

这会儿才明白祈善为何脸黑。

此等奇耻大辱,搁在谁身上能受得瞭?

“战败王室率领百官投降,本就是战胜国应该享受的荣誉。大局已定,想必辛国国主再不甘心也不会反抗。可这郑乔……他是疯瞭吗?”

祈善冷嘲:“我看他是不甘心吧……”

当年在辛国遭受的羞辱,他要辛国十倍、百倍奉还,还要辛国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沉棠气道:“这也太下作瞭!”

仅凭一个“下作”还不足以形容郑乔的丧心病狂,沉棠隻觉得这人恶毒、狭隘又恶心。

何谓面缚衔璧?

简单来说就是将双手反绑在身后,口中含著一块玉——在丧葬习俗之中,人们认为尸体口中含玉能防止尸体腐朽,同时也是来昭示死者尊贵身份——以此形象向战胜国投降。

具体实施过程中,一般要袒【露】上身,昭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寓意著自己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真正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出去,任人宰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而现在,郑乔强迫辛国国主禅位给王姬——一个没有文心没有武胆的女性,同时也是辛国国主膝下唯一的女儿——让其袒【身】露【体】,大庭广衆下交出降书、印绶、户册和国库。

无疑是将辛国遗民脸面彻底踩在脚下践踏蹂【躏】,不留一丝馀地。

祈善冷笑著盯著手中茶碗,用瞭莫大自控能力才没有捏碎它,暗中深吸数次才平複如火山版喷涌的愤怒:“在深宫长大,隻知以色侍人的外宠佞幸,你指望他的手段和胸襟有多‘君子’?得不到辛国国玺,这场战争的收益对半砍,以郑乔脾性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啧!”

又一次听到“国玺”二字,沉棠眼皮微微一颤:“这种人的江山也坐不稳。”

祈善先前说郑乔五年内不暴毙,庚国必灭,这一“预测”都算保守。

以郑乔如今的暴戾和狠毒,能不能撑过三年还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还开瞭一个非常差劲的头——

纵容帐下兵马为非作歹,烧杀劫掠。

军纪与忠心,培养困难但崩塌容易。

茶肆外,庚国士兵见茶肆老板娘生得有些标志,不由得心生邪念,互相交换眼神故意让老板娘给他们添茶。添茶过程中摸摸小手、楼楼小腰,过分一些的还想噘嘴凑上去亲两口,老板娘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士兵却哈哈大笑。

“兵爷兵爷……”

茶肆老板想上前帮妻子解围,却被甩瞭一个大耳刮子,半边脸迅速红肿。

“滚开!扫瞭爷的兴,找死吗?”

咔嚓——

祈善循声低头看向沉棠的手。

她手中那隻茶碗被她手指捏碎。

庆幸的是,沉小郎君没有愤怒拍桌也没冲杀出去,而是冷著脸:“若不能以严明军纪约束兵马,这些为郑乔南征北战、供其驱策的利刃,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欲念得不到满足,继而对郑乔新生怨怼,最后——反杀噬主。”

祈善闻言,抬头看向沉棠的眼睛。

这完全是直觉下的举动。

她的眼神过于平静。

平静得让人怀疑她在看一群将死的蝼蚁——这一念头浮现心头,祈善出现一瞬恍惚,借著吃茶的动作掩盖某种微妙的情绪:“隻是在那之前,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有识之士丧命……唉,局势如此……沉小郎君,你我又能如何呢?隻能当个看客罢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