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之内——
浑身仅剩一件月白色内衫的青年男子以女子香帕蒙眼,与几人在玩游戏。宴安一进来,凑巧挨瞭青年一记大大的熊抱。宴安衣裳沾染的凉气还未完全散去,青年一碰就知道有问题,抬手将帕子一把抓下来。看清宴安的面孔,意兴阑珊:“啊,怎么是兴宁。”
宴安淡定将他的手掰开。
“听著很失落?”
青年将帕子往他怀中一丢,嗤笑道:“长得好看,但你得有自知之明。你一个滂臭的大男人哪裡有在场任意一位女郎讨喜?再说瞭,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此番是来寻我晦气的,还不许我嫌弃两句瞭?没这个道理!”
宴安被青年一通嫌弃,他不气也不恼,他还笑。青年暗暗翻瞭个白眼,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套回去。隻是没怎么整理,看著就很不正经。宴安看瞭一眼散落在低上的赌具,道:“许久不见,要不要手谈两局?”
青年抬手就拒绝瞭他的邀请。
他道:“不瞭不瞭,跟你手谈两局,我得脱光瞭跳下曲河游回去,大冷天的,能要半条命。”
青年平生有两个最大喜好。
一个是看美人,一个是跟人斗牌。
不过,他显然深知迭加buff的快乐,跟美人斗牌。其他人来河曲裡花船是为瞭寻欢作乐,若是玩得兴头,三五日不著傢也是常态。青年过来却是为瞭斗牌,筹码五花八门。
某一次直接输得裸【奔】回傢。
说丢人,那也是真丢人。
隻是当事人不以为意,作为朋友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丢的又不是他的脸。
宴安:“你也知道自己赌运极差啊?”
某人的赌运其实不能用差形容。
是个人都能赢他,换而言之就是“逢赌必输”,如果不及时停手,绝对会把犊鼻褌都输掉。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从不赌钱更不会赌命。”青年挥瞭挥手,雅间内的乐姬、舞姬福身退下,最后隻剩青年和宴安,青年一改方才的轻松惬意,严肃道,“我知你来意。”
宴安问:“你知道?”
青年笑道:“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遍瞭,你这个时候上门还能为瞭什么?原先准备连夜收拾包袱走人,但想想还是留瞭下来。你别多想,不是我改变主意……”
担心宴安误会,青年直言解释。
“我是不可能给予郑乔半分帮助的。”
宴安叹气道:“可师弟他……”
“他已经不是你师弟瞭!”青年没连夜背著报包袱走人也是为瞭宴安,他可不想某天听到郑乔虐杀同门师兄的消息,“兴宁,念在以往交情,我劝你放弃他。他干的那些事,没有一桩是‘情有可原’!此人罪过早已罄竹难书!”
青年不忍见宴安神情低落,但还是狠心继续说下去。他一连串说瞭三十多人姓名,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于郑乔之手,其中还不乏一傢都被端的。
青年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暴君能长久的,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兴宁,你此时帮他,害的是更多无辜之人。宴名士一生俯仰无愧,你忍心身后名因郑乔而毁?”
青年口中的“宴名士”指的是宴安之父。
宴安道:“但父亲临终前也没放下他……”
青年听到这话就知道劝不动瞭。
他道:“既然如此,罢瞭罢瞭,我是说不动你——你跟在郑乔身边尽量小心,不要跟他对著干。他已泯灭人性,不再是以前的郑乔,对你这个师兄还有几分情谊很难说。”
宴安点点头。
雅间内空气安静。
唯馀烛火燃烧的噼啪爆鸣声。
宴安不死心,又问:“帮我也不行?”
不隶属于郑乔,隻是帮他,不行吗?
青年摇头:“一样的,必输无疑。”
宴安彻底死心。
不过,有些还是能谈谈的,例如当今大陆西北的局势。郑乔一番骚操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宴安花瞭不少时间去理清楚。瞭解越深入,越明白此时的郑乔已经走到瞭悬崖。
隻一步,便是万劫不複。
但,宴安还是想赌一把。
思及此,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总是劝老朋友不要沉迷于此,没想到自己才是最大的赌徒,还是几乎看不到赢面的赌局。
青年也提瞭几条建议,倒是跟青年设想不谋而合——兵行险著,先搞定彘王为首的叛军,转过头再解决养大野心的割据势力。至于北漠和十乌……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青年撇嘴:“与虎谋皮。”
这话是在嫌弃郑乔。
为灭掉辛国,居然下这种烂棋。
十乌和北漠的威胁远胜彘王叛军十倍!
宴安隻得沉默不语,倘若郑乔不是他师弟,他也会加入大骂队伍。青年拍手,示意门外候著的花船小厮端上来新的酒水。二人多年未见再重逢,不好好喝几杯怎么行?
今日过后,此生还不知有无再见之日。宴安看著青年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倏忽想起来某些细节,关心问道:“你方才说你准备连夜离开,可是有去处瞭?”
青年道:“还没,到处看看。”
宴安内心暗叹。
倘若郑乔没变成如今的模样,或者说攻下辛国安心治理,老朋友未必不会留下来。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青年又道:“我打算去四宝郡看看。”
宴安道:“四宝郡?”
青年笑道:“彘王两个跟郑乔一个德行,不用考虑。不过那些被郑乔一纸诏令勾出野心的势力,可以看看。或许有对胃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