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这些声音并未打动杀红眼的叛军,更没有打动他们冰冷如磐石的冷硬之心。他们坚定地手起刀落,武器光影交错之间,鲜血喷溅,一具具尸体带著脸上残馀的惊恐,倒在血泊。
军令如山。
孝城上下,鸡犬不留!
那么,真就一条狗、一隻鸡都不给留!
一时间,一幅血淋淋的人间血狱拉开瞭帷幕。
“幼梨啊,未来的路,还很长……”看著杀瞭一路,力竭昏迷的沉小郎君,祈善目光化为罕见的温柔和複杂,“它会比现在更难……”
但他会一直在。
待他松开拳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手心被抠出瞭血,而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疼。
此时的他,恨不得封瞭视觉和听觉,再也不想看到那些画面、再也不想听到那些在人间血狱挣扎的声音。忍瞭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
喉头一紧,吐出一口浑浊猩红的污血。
===215 乱斗(七)【求月票】===
“先生——”
翟欢调拨出来的两名士兵,一名负责驾马车,一名负责在车内给杨都尉处理伤口。一抬头便看到祈善呕血的画面,登时吓得魂都飞瞭——全员负伤,没个有实力的兜底……
他们如何逃得出去?
祈善面色微青,本就有几分羸弱的青年,此时更添几分破碎之美。他抬手冲士兵摆摆手,又从袖中取出白色帕子,慢条斯理但动作坚定地拭去沾在嘴角和吐在手心的污血。
他平静缓瞭一口气。
压下呼吸时扯出的疼痛。
淡声道:“无事,隻是受瞭点轻伤。”
士兵欲言又止。
伤势重得脸色泛青还吐血瞭……
怎么也跟“轻伤”二字搭不上边吧?
他犹豫著要不要劝说,又听这位年轻先生叮嘱自己:“我受伤一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现下时局特殊,传出去徒增担心……”
士兵是个老实人,踏实,话还少。
“是,俺知道,一定不会说出去!”
祈善虚弱地点瞭点头,稍稍放心。
正欲靠著车厢闭目休憩一会儿,袖中传来一阵阵动静。原来是他动作幅度大,惊醒睡在袖中内夹层口袋的素商。小傢伙怯怯地低声喵呜两声,在袖中拱啊拱,努力找出口。
士兵一惊。
下意识瞪过去。
隻见祈善袖中【biu】得一下,钻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那双泛著浅粉色的耳朵随之抖瞭抖。大概是睡得太久,睡眼惺忪的小猫又抬起软乎乎的毛爪子擦脸,清理卫生。
做完这些,再小心翼翼探出前爪。
它用那双圆滚滚的水绿眸子好奇地左右张望,似乎在观察车厢内的陌生环境。在士兵稀罕的眼神下,它爬瞭出来,撒娇般用脑袋蹭祈善的手指,软软糯糯地喵呜喵呜。
士兵看著猫儿素商,眼神都软瞭下来。
倒不是他喜欢猫,而是在当下这般绝望的环境裡头,软乎乎又可爱的素商简直是一抹不可多得的温暖,仿佛心头又萌生出几分希望。这猫生得真好看,毛软、眼大、鼻短、脸圆,毛色比寻常虎斑狸猫浅许多。
士兵问:“先生,这小东西是饿瞭?”
祈善摇摇头:“不是,它想出恭……”
虽然在外人听来,素商叫声都是喵呜喵呜,听著好像差不多,但祈善养瞭这么多年的猫,跟槐序算是一同长大,经验丰富。他知道这些小傢伙也是有灵性的,万物皆有灵。
它们也很聪明。
士兵:“出、出恭?”
说罢看瞭看车厢环境。
他们还在逃亡路上,前路危险未知,哪裡有地方让这小东西出恭?但若是置之不理,让这猫儿胡乱疴屎撒尿又不好……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隻见祈善从怀中掏出匕首。
士兵大惊失色,试图出声阻拦。
猫儿虽是隻畜生,但连人都有三急!
什么时候想疴屎撒尿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啊,猫儿何辜!不至于为此要杀瞭它吧?
谁知祈善隻是割掉顾池一片衣角。
士兵疑惑不解,紧跟著就看到祈善将割下来的衣角铺开放在车厢门口,用手指对衣角点瞭三下,转头对著素商和颜悦色地道:“喏,过去吧,用完瞭再回来吃膳食。”
素商初时仍旧不解,懵懂歪歪头。
祈善便一把将它抓起来。
屁屁朝著那块佈碰瞭一碰。
没一会儿,素商似乎理解瞭什么意思,趴在佈上痛痛快快出恭,祈善不待那气味散开,便将素商的成果丢出车厢外,又掀开车帘散瞭散味道。全程看得士兵目瞪口呆。
不过话说回来——
那气味的确大|ω`)
“先、先生,这会不会不太好……”
祈善皱眉想瞭想,神色赞同地点头:“嗯,确实是不好,这厮的衣裳沾瞭血污不干净,但条件如此,也隻能将就著瞭……”
哑然的士兵:“???”
也许是素商的便便打瞭助攻,总之没过多久,顾池便悠悠转醒。他吃痛地拧眉,一手捂著后颈,另一手撑著坐起身,一时半会儿还未从昏迷彻底回过神,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此时,车窗外灌入的冷风扑向他的脸,激起肌肤一阵颤栗,他紧跟著打瞭哆嗦。又赶上马车行驶路段颠簸,车厢剧烈摇晃,顾池才彻底醒过神,面色不愉地望向祈善。
他张口便问:“祈元良,这是何意?”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呢。
他仗义相助,结果换来一记手刀?
祈善道:“此事又不是善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