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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277)

这事儿他一推二五六。

顾池冷笑著问:“此事不是你的主意?”

祈善优雅地翻瞭个不耐烦的白眼,半点儿不顾形象问题:“你如果是我,你会这么做?”

沉小郎君行为也出乎他的意料。

顾池冷脸追问:“何意?”

祈善道:“嫌弃。”

以为他很想带著顾池这个不安定的隐患?

开玩笑,他跟顾池都没啥好名声,骨子裡半斤八两。正因如此,彼此“神交已久”。私下可以惺(臭)惺(味)相(相)惜(投),但论立场、公事,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将一个不安定因素带在身边有啥好处?

给自己挖坑种树造棺材吗?

顾池被祈善直白的回应气得面色不愉。

他道:“既然如此,停车,放我离开。”

祈善似笑非笑道:“这个嘛——不行。”

顾池反问:“为何?”

祈善道:“因为要你的人是沉小郎君。要么你活著留在身边,要么你死瞭抛在外边。”

顾池:“……为何?”

祈善忍不住吐槽:“我倒想问问你给沉小郎君灌瞭什么迷魂汤,让沉小郎君非君不要。”

顾池:“……你不会真想我留下吧?”

祈善摸著良心道:“自然不想。”

留下来是活的顾望潮。

不留下来就是死的小章鱼。

他其实巴不得顾池去阎王殿报道的。

一个不能真正为己所用的人,趁早铲除,免得养虎为患,祸患无穷。顾池也看出祈善面上淡淡的杀意,眉心剧烈一跳。他环顾一圈狭小车厢,思忖自己逃跑能有几分成功。

结果嘛——

著实不太乐观。

顾池暂时打消逃跑的心思。

他倒是想看看沉郎葫芦裡卖什么药。

至于丢瞭谋士急得跳脚的乌元……

顾池暂时顾不到他。

他换瞭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嗅著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血腥味,视线转向那位被严实包扎起、面色憔悴、惨白无血色的杨都尉,倏地叹瞭声,道:“此人,著实不该救啊。”

此话一出惹来士兵满含杀意的怒视。

顾池笑问:“小兄弟觉得在下说错瞭?”

士兵气得眼睛泛红,拳头紧握,似极力忍耐想冲上去挥拳的冲动——真想将这一脸痨病相的病秧子三两拳打死!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风凉话!杨都尉活著碍著他什么瞭?

顾池叹道:“你可知英雄末路之苦?”

比没有更痛苦的是曾经拥有过。

普通人和武胆武者能一样吗?

更何况杨都尉曾达到过十一等右庶长!

如此强横实力,若投靠哪个稳定的势力,轻易就能拥有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一朝变为普通人,这落差如何是“活著”能抚平的?这种“活著”比“死瞭”更痛苦。

作为普通人在这乱世求存……

那可真真是生不如死啊。

顾池倒是觉得,让杨都尉死在与公西仇的斗将之中,反而是对他的仁慈,这一生也算是有瞭完满而悲壮的落幕。拥有一个强者的心,却是一副羸弱的普通人身躯……

士兵被问得哑然。

他低声道:“难道活著不好吗?”

顾池道:“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特别是对于杨都尉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让他自己选择,他怕也是选择轰轰烈烈地死,而不是拖著一具被乱世苦难压弯腰的苍老身躯活著……沉郎救人之举,在他看来不可取。

他的感慨还未发洩完就被祈善回怼,祈不善没好气地道:“顾望潮,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很想死瞭?隻你有嘴会叭叭?哼,当下活著就好瞭,哪管以后那么多?”

顾池:“你觉得杨都尉活著比较好?”

祈善反问道:“那你现在杀他?”

木已成舟,再商议这个有什么用?

一时间,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

路面颠簸,强烈的震动几乎要将顾池的五髒六腑都颠出来,他吞咽口水,试图将那种晕眩压下去,同时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最好办法就是聊天。他问:“我们逃出来瞭?”

祈善点头,敷衍地“嗯”瞭一句。

顾池又问道:“孝城如何瞭?”

祈善言简意赅:“灭瞭。”

他们一行人从另一道城门逃出来的。

路上碰到不少叛军,沉小郎君带著他们杀瞭一路。庆幸都是些普通士兵,没一个像样的武胆武者。抢瞭一辆主人被屠的马车,一路冲杀,沉小郎君也因此力竭昏迷。

尽管没看到整个战局……

不过,以离开前看到的画面……

孝城上下怕是没几个活口瞭。

思及此,祈善眉宇间浮现几分痛色,但又不想被人窥探,便闭上眼睛,遮掩住眼底翻涌不息的疲累和痛苦。隻是——他一时间忘瞭顾池从来不是靠察言观色窥探人心。

“你这会儿哭,池也不会笑话你。”

顾池自以为非常“善解人意”。

结果换来祈善两枚白眼。

顾池故作轻松:“唉,不就是灭国灭城嘛……现在这个世道,有几人没经历过……”

说著说著,声音渐低。

剩下的调侃挖苦也化成瞭一声苦叹。

祈善抚摸著素商软乎乎的爪子,看著一车厢废的废、伤的伤,还有褚曜、共叔武、翟欢兄弟以及那几百士兵留在城中生死不明——他不止是难受孝城真正“鸡犬不留”。

他更叹每个人都尽瞭最大努力,却是杯水车薪,无法阻挡千军万马落下的屠刀……

脑中又不由得浮现他在城上看到的画面,沉小郎君孤身一人悬于高空,脚下是千军万马凝聚出来的士气巨盾。她的文气再加上三名文心谋士,连击碎那面盾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