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善闻言敛眸,不知何时唇角已带上三分讥诮,一派老成姿态道:“沉小郎君啊,你还得多走走多看看,以后便见怪不怪瞭。”
沉棠不满:“你说我大惊小怪?”
祈善一点儿不给面子。
“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沉棠:“……”
日常想跳起来给这厮做个开颅手术。
途径一傢酒肆,祈善指瞭指酒肆门侧的位置,叮嘱她道:“沉小郎君,你先在这裡等著,在下去打听点儿事情,约莫一个时辰回来,千万别乱跑。”
“打听事情?找你债主下落?”见祈善没有正面回答,沉棠又无所谓地摆摆手,“要去就早点去,早去早回,咱们还得找晚上落脚的地方呢,我可不想睡马路边或者桥洞下……”
祈善:“……”
原先複杂如烈火灼烧的心情,被沉棠这番话这么打岔,顿时像个洩瞭气的皮球,什么情绪都接不上瞭。那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在胸腔翻滚糅杂成一团,化作一声长叹。
他应道:“嗯,你也是,别乱跑。”
沉棠听话地待在酒肆门侧,目送祈善的背影消失在街尽头,直到完全看不到瞭,她眼睛蓦地一亮——虽说穿越快一个月瞭,但每天基本跟祈善同行,根本没有私人的活动时间。
自然,她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她在原地等瞭会儿,转身跟酒肆老板租借瞭张小马扎,摩托也乖顺地伏下来陪著。
“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约莫过瞭一刻钟,头顶传来一声故作端庄的男声。沉棠闻声抬头,一眼便瞧见个中略显富态、五官粗糙的中年男人。
她抬手指瞭指自己,问:“喊我?”
此时唯有颜文字能表达她的心情。
天啦撸()
穿越近一月,头一次有人喊对性别!
以往那些百姓,无一不被祈善带进沟裡。
真是造孽啊,祈元良!
中年男人笑著凑近说道:“正是正是。”
沉棠生得俊俏漂亮,还隻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这个年纪已经能看出相貌潜力,再养个一两年就能出栏赚钱。肤色白皙,气质干净,隻是穿著打扮不富贵,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傢。
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的乡巴佬模样,一瞧就是个生嫩没经验的孩子,最好拐骗。
祈善跟沉棠出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瞭。
他本来也没抱啥心思,毕竟沉棠身边还跟著个祈善——需知这个世界最不能惹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文士装扮、戴著发冠或发簪的儒雅男性,鬼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文心,踢上铁板就不好瞭——可谁让祈善离开瞭,隻剩下一个落单的沉棠呢?
二人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
这么一头肥羊不宰瞭,他啥时候能开张?
隻要将人拐走转移,祈善回来也无用。
沉棠此时乖顺地坐在小马扎上,眼神无辜,还冲男人露出核善的笑:“有何事情?”
男人笑道:“是这样的,方才与你同行的郎君让我过来领你去客栈。”
沉棠问:“元良让你来喊我?”
“是啊,我是芳华客栈的帮工。你同行的郎君是不是一位穿著月白色文衫,个子高高的,长相比较清瘦的郎君,他说你在这傢酒肆门前等著。”男人一边道一边比划两下。
沉棠一派天真单纯模样。
男人形容一句她点头一下。
她迟疑:“对对对,那就是元良……可是他不是说去打听点事情,还让我在这裡等……”
男人出声打断沉棠的话:“这个啊,那位郎君似乎是碰上故人瞭,一时间抽不开身。”
沉棠见他“不似作假”,半信半疑。
男人又问:“小娘子是担心我是骗子?那不如我陪你在这裡等那位郎君过来吧,你一个小姑娘傢的,待在这街上很不安全的。”
沉棠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她想瞭想,又问男人。
“你在这裡等著,不会耽误客栈杂事?”
男人摆手,爽朗笑道:“这不碍事儿,总不能看著你一个小娘子待在街上,很不安全。”
沉棠神情似有动摇。
这一幕也落在往来行人身上。
酒肆老板抬眸瞥瞭一眼男人轻哼一声,却没出声说什么,其他铺子老板也熟悉这个中年男人——这一带有名的混混,时常去孝城附近的村落物色相貌有潜力的男童女童,放在傢中养个两年,若是没有长歪就高价出手卖掉,一些不知情况的外乡人也是他下手的目标。
这会儿明显是瞧上这位小娘子瞭。
酒肆老板内心啐瞭一口唾沫。
但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年头谁的生意都不好做。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得罪这种混子,自个儿也别想在孝城做生意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自己没有看到。同时也内心哂笑两声,嘲笑沉棠单纯无脑。
这男人生得一双细长狭窄的鼠眼,在沉棠没注意的时候,视线在她脸蛋和衣裳来回打量,再加上那股子轻浮劲儿,明显不是正派人。也就这种不谙世事的富贵人傢,才这么蠢瞭。
居然还跟人笑眯眯地谈得有来有往。
殊不知,沉棠有这份耐心也是有原因的。
谁让他是头一个喊对性别的人呢?
沉棠笑眯眯,愿意多跟对方聊两句。
然后——
他若打消心思便好,若还使坏——
再送他早登极乐。
===029 做赌===
似男人这样的混混,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对人心的把控在摸爬打滚中趋于圆满,隻一眼就能看穿这人好不好惹,如何能拿捏。似眼前这种单纯天真的小娘子,最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