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捞人的是谁,都是沉棠帐下之人,那么这份救命之恩按照惯例也按在她头上。
沉棠没在这问题上较真,她隻关心少女经历什么,为何会受重伤,飘在溪水之中?
白素眨瞭眨眼,软糯糯地道:“奴傢姓黑,本是附近深山小村一名农傢女……那日不幸遭遇歹徒,为求清白奋力抵抗,被逼投水……若非恩公相救,怕是、怕是已经……”
沉棠看向顾池。
她看起来像长瞭一张很好骗的脸?
顾池压下上扬的嘴角。
由他当瞭这个恶人。
不客气地揭穿白素拙劣的谎言:“附近深山小村农傢女?黑娘子不说,在下倒是一点儿看不出。哪个农傢女有黑娘子这般涵养?哪个歹徒,强迫不成,赠你贵重金银?”
顾池在“涵养”二字上咬重瞭音。
白素本就煞白的脸闪过一丝慌乱。
沉棠笑著说道:“黑娘子不用惊慌,我等并非恶人,也无意刨根问底。隻是救瞭人,总有权利知道自己救瞭个什么人。倘若黑娘子真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会强求你。”
白素不吭声,隻是眼底闪过警惕。
沉棠道:“隻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我们隻是途经此处,今夜一过便再度上路。估摸著,跟黑娘子也不同路。所以,明儿一早,烦请黑娘子自行离去……”
白素一怔。
她没想到沉棠要说的是这话。
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瞭。
她问:“恩公去何处?”
沉棠道:“河尹。”
白素一惊道:“河尹?那处去不得!”
沉棠问:“如何去不得?”
白素神情一僵。
一时没能答上来。
见沉棠几人确实不是恶人,又救瞭自己一命,她也不好继续隐瞒:“说来惭愧,方才是奴傢蒙骗恩公瞭,奴傢本傢姓白,黑白的白,单名一个‘素’字。河尹人士!”
沉棠跟顾池对视一眼。
这么巧合?
“黑娘……不,白娘子……”沉棠倏忽面露古怪之色,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啊,但还是继续道,“你是河尹人士,为什么会跑到四宝郡边境来?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傢……”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跑这么远不稀奇。
但换做年纪不大的女子就很稀奇瞭。
这世道,即便是祈善这些文心文士在外行走都要时刻佩剑,一个个都是能打的。
白素面露难色。
她道:“此事不好详说。”
顾池戳穿她:“盗窃财物被追杀?”
白素一听,神色严肃起来。
看她表情激动的模样,若非还是重伤之声,怕是要抄起刀子给顾池点儿颜色看看。
“那不是盗窃财物。”
顾池道:“不是?”
白素柳眉倒竖,道:“是劫富济贫!是杀不仁之富!虽是盗匪行径,但白某问心无愧!”
沉棠:“……”
还真让林风说中瞭。
最重要的一部分都抖出来,白素也没什么可隐瞒瞭。叹瞭一口气,如实交代背景。
白素还真是农傢女。
六岁前,她有一个贫穷但还算完整的傢。父母爷奶俱在,傢中除瞭她,另有兄弟姊妹三人。隻是老天爷不赏脸,再加上主傢不仁,佃农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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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一月,饿死两个年幼弟妹。
同年二月上旬,祖母病逝。
祖母葬礼刚结束没几日,也就是二月下旬,祖父下地干活遭遇野猪践踏庄稼,为瞭保住这一年的希望,他试图驱赶野猪却因此丧命。一傢人找到他的时候,那具苍老削瘦的尸体僵硬地蜷缩在地裡,躯干大半被野猪啃食,表情痛苦地睁大著眼睛……
接连打击让整个傢蒙上厚重阴云。
千辛万苦熬到即将丰收的前夕。
结果——
数日大雨冲垮堤岸,淹没庄稼。
打从第一天降雨开始,阿父就一直守在农田附近。为瞭这一地的心血背瞭不少债,农田遭淹,收成毁于一旦,不止一傢的口粮没瞭著落,沉重的佃租农税更是压垮瞭他。
他冒雨下地抢救。
但这一切都是最无力的徒劳。
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催债的上门讨债,白素唯一还活著的哥哥跟人起冲突被打破瞭头,催债的又想将阿娘和她拉走抵债,阿父被活生生气死。
阿父下葬第二日,阿兄也撑不住去瞭。
阿娘绝望之下吊死村头。
全傢隻剩一个孤苦伶仃的白素。
为躲避上门抓人的催债打手,她一路往深山老林跑,头也不敢回。不幸中的万幸,白素在即将饿死的时候,被路过的无名女子所救。
后者怜悯她的遭遇,便收养瞭她。
白素所学都是恩师兼养母所授。
待她学艺有所成,便一起帮助贫苦百姓。外人说她们是贼,但养母隻求问心无愧。
隻是——
两年前失手碰见一个三等簪袅,恩师拖著重伤将她带走,之后一病不起,熬不过寒冬也去瞭。临终前,她告诉白素,自己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白素。
让她回归普通女子生活,安稳一生。
总好过当个刀锋舔血的飞贼。
一个不慎便有杀身之祸。
白素起初有些动摇,但见多瞭普通百姓遭受各种欺压和困苦,她知道自己适应不瞭。
依旧沿用恩师“无名”之名。
白日踩点,黑夜出手。
隻要是为富不仁,便是她的目标。
盗窃来的不义之财,想方设法换做接济百姓所需的物品,隻是她年纪毕竟还小,经验也不如恩师老辣,前不久失手瞭一次,也倒霉惊动瞭几名武胆武者,被一路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