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将账目看瞭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自己多看一遍财能翻倍。
顾池道:“翻不瞭的。”
沉棠新下翻白眼:“你又听我心声。”
顾池嚼著带著焦香的饼子,道:“沉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文士之道不受控制。”
指望他不听?
不如指望沉棠自力更生,主动收敛。
沉棠可不干。
刻意放空心神太耗损精力。
她问:“望潮可有快速来钱的路子?”
“不止沉郎想知道,在下也想知道。其实——如果沉郎豁得出去,效仿彘王叛军,倒是不错的选择。”顾池见沉棠神色一变,笑著道,“你先别生气,且听我慢慢道来。”
沉棠隻得道:“你说,我听。”
顾池道:“河尹境内势力错综複杂,几乎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他们既然是‘恶’,沉郎何不‘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既能用他们的钱库解瞭燃眉之急,还能替百姓除瞭毒瘤。”
沉棠闻言挑眉,未置可否。
顾池继续道:“当然,也不是让沉郎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隻要你杀的是大部分百姓都想他们死的,沉郎便是正义的一方。不损名声,不违道义,岂不妙哉?”
沉棠依旧没有出声表态。
不过,作为能清楚听到沉棠心声的顾池,他知道沉棠的真正心思,也不怕沉棠不心动。
这是他一人的阴毒主意???
不不不,他隻是替沉棠说瞭出来而已。
是的,这完全是沉棠自己的打算。
特别是听瞭林风那句“劫富济贫”之后,沉棠便想著要不要【因粮于敌】,从敌人身上刮油水。敌人从哪裡来?河尹上下,任何一个阻拦她、反对她、想要她命的人!
顾池听瞭个完整,也是头一次觉得沉棠的心思如此契合他的心意,再聒噪他都忍瞭。
沉棠为何不肯直言?
不外乎是担心褚曜几个不答应。
毕竟,不管“劫富济贫”四个字多么冠冕堂皇,本质都是劫掠,她担心褚曜几个会反对。
沉棠不好说,那他就好心帮著说瞭。
隻是——
沉棠却道:“再说吧,隻要没穷到那份上。”
前面半句的时候,顾池笑容微僵。
后面半句的时候,顾池笑容愈盛。
为啥?
因为沉棠距离“穷到那份上”也快瞭。
沉棠被他的笑容看得略有些不自然,顾池主动请缨:“沉郎可有顾某帮忙的地方?”
隻差告诉沉棠,跟他不用演戏。
沉棠手指无意识地拨弄著账册书页。
她道:“正好有一桩。”
顾池道:“说来听听?”
沉棠:“不知元良三人是何想法。”
让顾池帮忙去打听打听口风。若三人反对,或者一人赞同二人反对,沉棠也要重新慎重考虑——这不是唯一的选择,沉棠犯不著因为这个跟祈善他们闹不快。
谁料,顾池却哂笑瞭一声,道:“沉郎未免将文心谋士的心,想得过于干净瞭些。”
不熟悉的康时不好说,但褚曜和祈善两个人,底线和道德著实没那么高,沉棠这个点子,他们听瞭或许举双手双脚赞同。甚至,可能沉棠不用提,他们也有心这么干瞭。
沉棠:“……”
不待顾池再说什么。
林风小喘著跑瞭过来。
“郎君郎君,那位女郎醒来瞭。”
沉棠放下手中账册。
“醒来瞭?”
那位女侠(女盗)的身子骨著实不错。
白素睁开眼睛的时候,朦胧的篝火橘光顺著车厢竹帘缝隙投入车内,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模糊的车厢顶。她尝试著动一动手脚,强烈的钝疼从身体各处传到她的大脑。
她吃痛得“嘶”瞭一声。
停下试图起身的动作。
昏迷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快速闪现,紧跟著有个妇人掀开车帘看到她苏醒,转身嚷嚷瞭什么。白素精力不济,听得不甚清晰,她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脑中飞速转著。
看这情形,自己是被人救瞭?
思及此,她不由得咧瞭咧嘴。
暗道自己真是命大。
半隻脚都踏进阎罗殿瞭,还能爬出来。
没一会儿,不同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昏暗的车厢内光线亮瞭许多。
白素不适应地眯瞭眯眼。
却见一名一脸病气、气血两虚的青年将手搭在自己脉上,白素微微垂眼,并未吱声,隻是心裡不由得嘀咕——这人自己都一副病恹恹、命不久矣的模样,医术靠谱?
顾池:“……”
听到这段心声,眼神有点儿危险。
他放下女子的手腕。
对著沉棠道:“问题不大。”
白素闻言睁开眼睛,循著青年(顾池)的视线,看到一名唇红齿白、轮廓深邃的俊俏小娘子。看模样应该十二三岁,五官较之常人更加深邃立体,相貌属于明豔动人风格。
总之,是个能令人一眼惊豔的长相。
白素不由得多看瞭两眼,再看青年对小娘子的态度,想来这位小娘子才是主傢。
她尝试张口,嗓音沙哑又虚弱。与她英气相貌不同的是,她的嗓音又甜又软,比所谓“吴侬软语”还要软糯三分,用沉棠的话来说就是“夹著嗓子”,声音年纪跟林风差不多。
还真是——
反差巨大啊。
“可是恩人救瞭奴傢?”
沉棠如实说道:“是手底下的人去溪边饮水看到瞭你,将你捞上来才发现还有气儿。”
白素忍著伤痛起身。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