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
幸亏这俩听不到主公心声。
若是知道,还不连夜跑?哦,用主公的话说,大概是买什么站票,扛著火车走?
文心文士的行动力爆棚。
康时和祈善熬瞭一个大夜。
终于将堆积的卷宗分门别类。
第二天一大早,昨日几个官吏早早就来点卯上班,被顾池忽悠出去办事儿瞭。
祈善二人过来的时候,沉棠用一条玄色襻膊挽起长袖,固定肩头,露出两条雪白胳膊,抡著个锤子爬上高处,咚咚咚修理加固摇摇欲坠的房梁,重整漏雨处的瓦片。
看得他们血压飙升。
“主公!”
“啊,是元良和季寿啊。”
沉棠将锤子的木柄往腰间腰束一塞,双手拍去手心浮尘,纵身一跃跳瞭下来,稳稳落地,身形不晃。在祈善二人身后,二十馀名兵卒抬著十几个颇具分量的大木桶。
“你们整理完瞭?”
这才一晚上,这俩也太肝瞭。
沉棠一边擦拭热汗一边凑前看。
好傢伙!
木桶内全部都是卷宗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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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裡是哪几傢的?”
看著这个数量,沉棠还以为是几傢的总和,随手拿起一份打开看瞭起来,谁知就听祈善黑著脸道:“一傢,全是张氏相关的。”
沉棠险些没拿稳卷宗书简。
手指哆嗦指著这一堆。
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一傢?”
河尹张氏上下一共几口人啊?
这么能造孽?
沉棠一目十行看完这份卷宗内容,简单来说就是有一户人傢的儿子被张氏前院管事刁某无赖偷瞭一隻鸡,那还是一隻战功赫赫的斗鸡,身价抵得上好几亩上等良田。
依照律法要偿还双倍损失。
除非状告者愿意私瞭。
这户人傢哪裡赔得瞭啊?
这傢的男主人早年服役生重病没瞭,隻剩孤儿寡母三人,寡妇辛苦拉扯膝下的儿子和女儿,还要忍受公婆攻讦、邻裡诟病、族亲唾弃,认为是她的命格克夫克子。
为平息刁某怒火和损失,愿将寡妇母女贩卖为妓,同时变卖寡妇这些年的积蓄。。
寡妇绝望无助,冲进屋中取钝刀。
衆目睽睽,生剖儿腹。
力证一傢三口上下清白。
结果是儿子腹中并无鸡肉。
倒是捅出些还未完全消化的馊食。
刁某被寡妇一手操作吓得浑身发毛,口中嘟囔晦气,推说是自己误会认错人瞭,带著逼上门的一伙差役离开。寡妇抱著儿子尸体状告刁某,结果自然是不瞭瞭之。
刁某错认不假,属于小错,但寡妇亲手弑子却是大错!她杀的还是亡夫唯一独子,这般阴狠毒辣、无人性的女子,应当笞刑五十,施以墨刑,入于舂藁,以儆效尤!
寡妇之后如何瞭?
沉棠也没看到具体答案。
舂者,治米也。简单来说就是让人去劳改,双手拿著木槌舂米,辛国和庚国的律法不同,前者一般要舂米三年才能自由,后者根据情节轻重,要五年或七年。
看卷宗时间,用的是辛国律法。
三年时间也够呛。
那刁某有心报複的话……
死一个舂米女奴,无人过问。
再者,寡妇又是笞刑又是墨刑又是舂米三年,这三年,唯一的女儿该如何生存?
看公婆和族人态度, 也不像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所谓的刁某错认也不存在, 根据卷宗记载的细节, 人傢十有【八】九就是故意的,他稍微压一压,目的就达到瞭。
谁知寡妇性格刚烈。
以这种方式自证一傢清白。
沉棠看瞭, 怆然叹息。
随手再拿起一卷,也是张氏的。
不是张氏族人就是张氏吓人, 还有仗著张氏关系的姻亲交情。跟寡妇被逼剖儿腹相比, 同样看得人拳头发硬。恨不得一拳将那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脑浆打出来。
“一大早的, 主公还是少看这些令人动肝火的东西……”祈善嘴上这么说,却等沉棠看完掩卷, 才伸手接过来。
沉棠深呼吸一口气。
挥手让兵卒将东西全部抬进去。
治所穷得没几个人。
诸如张氏这些也懒得安插耳目。
收买耳目也要钱啊。
沉棠不担心会走漏风声。
她道:“今晚行动?”
康时没想到沉棠说干就要干。
入主河尹第二天晚上踹张氏的门,这个行动效率能让有选择困难症的杨都尉汗颜。
康时道:“会不会太仓促?”
沉棠:“仓促是仓促,但等他们反应过来, 被动的是咱们。趁著他们还未回过味、注意到我们的功夫, 先强行将张氏拿下, 杀鸡儆猴!迟瞭, 鸡就该生出警惕瞭。”
除瞭这个原因,还有一重。
她真的要穷疯瞭!!!
哪裡哪裡都要钱花!!!
沉棠天微亮就爬起来帮忙修缮屋子, 屋顶瓦片破碎,屋中漏雨的地方发霉长蘑菇,还有虫蚁啃噬。今早雪化, 屋子裡滴答滴答淌著水,她榻上的床褥能拧出半斤水。
以工代赈计划还缺啓动资金。
祈善并未发言。
早动手有早动手的好处。
晚动手有晚动手的优势。
他也看出来瞭, 此时的沉棠就是饥饿多日,看到猎物眼睛发红的猛兽, 一口能吃一头山彘,谁能拦著她扑杀进食?作为主公, 她主意已定,自己隻需要帮她实现就行。
康时闻言也不再多言。
其实他也看张氏老不顺眼。
昨晚一整个大夜,他熬红瞭眼睛挑拣张氏相关的卷宗,憋瞭一肚子的火气。主公愿意早些动手拔除这颗毒瘤,也是百利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