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原地环顾四周。
一张张庶民的脸被花灯映得通红。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著笑,抓著身边的人倾诉内心的激动,分享方才的盛景。
虞紫担心道:“怎么瞭?”
林风道:“值得吗?”
“什么‘值得吗’?”
周遭太吵,虞紫听不真切。
林风喃喃地自问道:“耗尽文气,大费周章,如此大代价……郎君准备这么一场惊喜,隻为让庶民看一阵子热闹——这真值得吗?”
虞紫摇头:“不知。”
林风内心却有个声音悄悄道。
【值得。】
这个问题,褚曜也想问。
林风猜测没错,沉棠几个文气的确被榨干瞭——如果她没突发奇想搞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屁股”,他们文气估计还能剩点——这会儿活生生像五条被晒干的咸鱼。
衆人各守一角。
沉棠跟褚曜则是一组。
待在还未竣工的屋顶看万千灯火。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沉棠笑著歪头,“无晦何时也问这种问题?”
褚曜想要一个答案。
沉棠认真思索:“应该值得吧。”
她手指著
“无晦,你看他们都在笑呢。”
被战争和饥饿阴云笼罩下的普通人,给人最多的印象就是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多见。除非是傢中有瞭喜事,或许这年收成比以往多点……
能让他们放下生活包袱、一切愁苦情绪,真心地弯起嘴角,那便值得。
她理所当然道:“大道理我不懂,但一个合格的主公,不就该让治下百姓生活富足,吃饱肚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笑,不好吗?”
褚曜笑道:“很好。”
此刻他眼中的主公——
是光,是火焰。
让他由衷觉得,那些年酝酿的万般苦涩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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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阿爹,你们莫要担心,女儿如今过得挺好……你们在不好,受不得冷,平日要多多费心照顾著……阿翁性子急,你们让著点他……女儿不孝,怕是要很久以后才能过去与您二老团聚……”
深山中,坟头疯涨的野草已经被人仔细收拾干净,坟前供著几盘祭祀先祖的供品,还有已经燃烧殆尽的经书竹简。腰负双剑的素衣女子垂著头,与腐朽的墓碑倾诉。
“……若在想她瞭,再问问她老人傢武艺可有精进?女儿啊,如今可算有出息瞭,若来日凝聚武胆……”
絮絮叨叨说瞭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待她慢悠悠回到浮姑,刚一踏入城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融融暖意,城内城外两个季节。白素略微错愕,恰逢这时开幕式正式开始,天幕下的璀璨烟火看得她失神。
这、这是什么?
恰巧这时候,她耳尖听到有人喊自己。
循声看去。。
声音是从高处传来的。
“顾先生怎么跑这上面瞭?”
看著虚扶著屋簷,衣衫之下两腿打颤的顾池,她提气纵身,两个借力轻巧登上屋顶。凑近一看,她没看错,果真是顾池。
此时的顾池脸色比往日还差一些。
“自然是为瞭庆典……”顾池活像是连续加班通宵三天三夜的虚脱样儿,见白素注意到自己,他长松瞭口气,虚软坐在屋簷上,苦笑道,“现在没力气瞭,下不去……”
若白素没发现他,他又不慎失力从屋顶上滚下去,受伤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丢不起这人。顾池见白素是从城外进来的,便问白素去干啥瞭,错过瞭这场盛典很可惜。
白素道:“祭拜先人。”
顾池这才想起来白素是河尹人士。
白素又问:“先生可需要在下帮忙?”
这个提议正中顾池下怀。
“要的、要的。”顾池正要将手递出去,馀光瞥见还在继续进行的烟火盛会,又将手指缩瞭回来,提议道,“此处视野开阔,正能俯瞰主会场,不妨坐下来欣赏欣赏?”
“嗯, 也好。”
白素稳稳坐在屋簷上。
顾池身体本就不行, 此时文气又被抽瞭个一干二净, 撑著屋簷的手都在颤抖,还是白素看不过去扶瞭他一把。他也没有拒绝,反而借著白素的力道坐稳, 喘瞭口气。
“顾先生这身子骨该好好调养,没事儿……”白素顿瞭顿, 淡声提醒顾池一句, “别爬这么危险的地儿, 磕著碰著瞭不好。”
顾池苦笑摆手:“这毛病好不瞭啦。”
白素奇道:“怎会养不好?莫非是娘胎带出来的弱症?可听闻,文心文士……”
“不是。”
顾池打断她的猜测。
“非是先天弱症。”说来可能不信, 顾池在获得文士之道以前,身子骨好得很,精通骑射剑术, 佩一把剑就敢往深山老林钻。若是碰到土匪, 倒霉的人绝对不是他。
白素见他不想多谈, 也不多问。
直到天幕的烟火表演彻底结束。
二人看著脚下的万千灯火。
心思截然不同。
白素问他:“顾先生不下去玩玩?”
游人如织, 花灯如昼。那扑面而来的氛围勾得人想加入其中。即便什么都不干,隻是单纯跟著人潮往前逛, 心情也会莫名愉悦满足。身侧的顾池却没加入的意思。
“吵得很。”
嘴上嫌弃,脸上却没不耐,甚至嘴角还在灯火映照下勾起微不可察的上扬弧度。
顾池最讨厌人多的场合。
每次置身这种环境, 他就被迫直面所有人内心最黑暗的一面,让他精神衰弱。精神上累, 身体上也吃不消。但今天传入耳中的心声,绝大部分都是热情赤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