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视线落向屏风方向,目光似乎要穿透屏风,看清绰绰人影:“他怎么会在这裡?”
“发配之路艰苦,寻常人都难熬下来,更遑论是被废掉丹府的人。大半条命都被磋没瞭,眼瞧著快去阎王那儿报道,在下看到就把他弄瞭过来。”青年说这话的时候,坦荡且真诚。
“小郎君还未回答,你怎会认识龚云驰。”不待沉棠回答,他用玩笑一般的语气道,“倘若小郎君不肯回答,为瞭在下以及牵涉此事之人的安危著想,你怕是无法完好无损地回去。”
隻差说要杀人灭口瞭。
沉棠内心嘀咕:【嘁,龚氏被发配这事谁还不知道?老子知道这个名字就得认识他?】
嘴上道:“我也是听人说起龚氏遭遇,才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龚云驰也在发配之列。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自然会想确认一下。”
青年微笑著眯瞭眯眼,又问:“当真?”
沉棠道:“绝无虚言。”
青年蹙眉略加思索,不知信瞭没有。
毕竟沉棠知道青年能窥探内心,这种情况下心理活动还活跃,焉知不是故意误导判断?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内传来沙哑的少年声音:“顾先生,有人来瞭?”
青年笑瞭笑,双手拢在袖子裡。
慵懒道:“说是跟你有一面之缘。”
过瞭好一会儿,一阵衣裳摩挲动静过后,那名倌儿搀扶著一名上半身裹著雪白佈条的青年出来。说是青年,其实相貌比那个倌儿小两岁,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或许是发配路上吃瞭太多苦,五官褪去瞭稚嫩和青涩,反而带著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稠忧鬱与虚弱。
沉棠:“……”
真是要瞭人命瞭!
她现在完全不敢有心理活动。
那名开著作弊器会窥探他人内心想法的挂壁还在一侧虎视眈眈,她可不想被灭口。
龚骋也看清瞭沉棠的相貌,微微一怔。
青年一看他这个反应便知龚骋是见过沉棠这张脸的——这位小郎君居然真没有撒谎?
“云驰,是你熟人?”
那名倌儿出言打破沉默。
龚骋摇头:“不是熟人,但应该见过。”
倌儿目光锐利地看著沉棠,这种眼神还带著他这份职业不该有的杀意,若是换做寻常人,兴许一个眼神就被吓到瞭。他又问龚骋:“此人可会害你?”
龚骋想瞭想,又摇头:“应该不会。”
倌儿被勾起些许好奇:“这人是……”
龚骋苦笑著摇摇头,示意倌儿别搀扶自己,他靠著自己的力量勉强站稳,冲著沉棠作揖行瞭一礼,赔罪道:“在下龚云驰,向妻兄赔个罪。”
此言一出,震惊瞭屋内衆人。
青年:“……”
倌儿:“……”
最受震撼的还要属沉棠本人。
她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勉强用听著不那么阴阳怪气的生硬语调问他:“你向我赔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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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一片真相拼图===
倘若此时的沉棠能有内心活动,大概隻有标准的抱头呐喊能表达她的心情。
为什么不给她穿越保底啊!!!
掀桌(╯‵□′)╯︵┻━┻
不给她身体原主记忆也就罢瞭,还让她隔三差五碰见跟原主有关系的人。先有田守义误会的“侄媳”,再有龚骋语出惊人的“妻兄”。若是换个人,兴许已经被这俩带进沟裡。
沉棠攥著拳头,咬肌紧绷,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搁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她隐忍内心亟待喷发怒火的外在表现,而这些怒火全是龚云驰一人引起的。倌儿见状,抬步斜上前。
他用身体隔开沉棠与龚骋二人。
侧首问:“云驰兄,这位是你妻兄?”
他知道龚骋大婚当天全族遭难,发配流放,没入教坊,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还未来得及三拜的新妇。听闻新妇出身的沉氏更倒霉,被郑乔下令夷三族,全族百馀人染红断头台。
龚骋回答道:“应该是。”
沉棠声量陡然拔高。
“龚云驰,什么叫‘应该是’?”
她简直要被这位大兄弟气笑,自个儿要迎娶进门的新妇,傢中有几口人都不清楚吗?
就算是包办婚姻,也太不上心瞭!
沉棠并没有责问的意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龚骋耳中完全变瞭味道。
龚骋以为沉棠这句话裡每个字都透著阴阳怪气的质问,隻差质问他——【沉氏遭大难被夷三族而龚氏仅是发配,如今两傢关系搁在他口中居然隻是“应该”,不认这门亲戚吗?】
于是,龚骋羞惭难当。勉强站稳的身躯大幅度晃瞭晃,险些摔倒。青年和倌儿眼疾手快,伸手一左一右搀扶瞭一把。较大幅度的动作还是扯开伤口,鲜红的血浸透佈条。
倌儿急声劝道:“云驰兄,你冷静!”
青年:“伤上再加伤,即便是杏林圣手来瞭都救不回你的小命,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没有剧本没有记忆的沉棠:“……”
因为见鬼的剧情发展不按台本套路走,她此时隻能靠著演技,连蒙带猜,随机发挥瞭。
机灵的小厮早早将掌柜带出去。
清场之后,屋内隻剩下沉棠四人。
有什么话可以敞开说。
她冷哼,右手负背:“龚骋,念你受著伤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心下一转,演技上线。
龚骋目前是最瞭解身体原主身份的人,他作为抄傢灭族亲身经历者,知道的情报也比祈善的小道消息更加详尽可靠。沉棠准备诈一波,至少清楚身体原主究竟是啥人,啥身份。